皇帝对静贵人的所为颇有微词,只教她务必养好身体,就离开了钟粹宫。静姐姐应下了并且诚惶诚恐的谢了恩。我想她心里定不是滋味,却也已经是她在宫里能得到皇帝最接近于关心的话语了。
皇帝坐在宝座上一动不动,双拳撑于膝盖上紧紧攥住,我隐隐察觉此事不会这么简单。果见皇帝又道,“朕自登基以来便得到了周家的鼎立之助,朕也自觉没有愧对周家的地方。周铮现在是朕的户部尚书,朕还赐了他一处精美的府邸,其妹周静现也是朕的贵人了,可是他们还是不满足。”说着又道,“前些日子朕的密探来报,周铮罔顾国法,竟然私自买卖茶叶,将福建绝好的信阳毛尖搭在税银的护送路上,一路北上,借此谋取暴利。”说着皇帝平视我一眼,眼中尽是些愠怒之色,“你可知周家的财产有多少,周府将金银全部熔炼成冬瓜的形状,使之成为难以携带的沉重。据京城里的流言道,有贼入了周府的门,竟然一个金银财宝都带不出去,你说可笑不可笑。周铮不与朕同德同心,反而处处结党营私,叫朕怎么能忍。”
我见他说话间,目光不离奏折,索性取过折子奉上,“臣妾见皇上烦忧,可是因为这折子?还是打开看一看吧。”
皇帝掩饰性的轻咳两声,也不伸手来接,只道,“我朝的文臣武将向来甚少和睦,外有武将御敌,内有阁臣辅国。内阁不掌军队,没有军队的支持再强势也翻不了天的,这也是朕的治国基础。”
我一愣,旋即意识到皇帝心中所忧之事,多半与军队有关。我打开折子瞥了眼道,“是户部尚书周铮和四川道监察御史林汝翥的联名奏折。”
见皇帝拈起茶盖,轻轻一扫碗中的茶沫,道,“朕就算不看折子,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这几日五军大都督张鹏鸣上书归家养老,内阁拟让工部主事万燝接替五军大都督一职,户部尚书周铮及林汝翥强烈推荐,朕不得不斟酌再三。”说着又不免补充一句,“朕知道人心靠不住,但权利和地位,则是通过算计和博弈可以得到的东西。现在,他们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些,竟敢染指军务!”
我也忧心的道,“五军都督府独立于内阁、六部和北镇抚司的管辖,大都督一职更是皇上的心腹。五军都督府可谓掌控着全京城的安危。若是把京城周边各地的军权一并交由内阁,这实在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皇上又常读史书,唐玄宗和安禄山的故事历历在目,怎会不知其中的厉害。”
果见皇帝眼色肃穆的道,“是啊,如果万燝想要造反,他只要一声令下,紫禁城片刻之间就会沦陷。”
只见皇帝又道,“其实这朝堂与下棋无异,不能无争,只是这争的范围有大有小。遍观朝堂上的诸臣,有斤斤计较而因小失大者,有不拘小节而眼观全局者,有短兵相接作生死斗搏斗者,有各自为战而旗鼓相当者,有赶尽杀绝一步不让者,甚至有好勇斗狠同归于尽者。可是这次他们相争的范围,已经超出了朕的忍耐范围。”
皇帝像是不由自主的思虑起来,倒竖着眉头道,“进士出身者都流向京城,依附于内阁诸党。官场上,出身决定地位,因而朝廷里的京官向来轻视地方官。所以那些派往州、县的举人、监生,都想调入京城做官,因此也不免巴结内阁的大臣。这不仅仅是级别的问题,而是圈子的问题。”说着又略微沉色道,“所以朕初登基时,就提拔了周铮和魏忠贤,为了就是打破党争这个禁锢的圈子。”说着又悠悠叹了口气,“如今党争愈演愈恶,朕须得杀鸡儆猴才是,敲打敲打那些不安分的人才是。”
我微微举眸道,“看来皇上心中早有合适的人选。”
皇帝坦然一笑,“你哥哥周嘉谟便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反对的道,“后妃干政,不可避免的就会外戚专权。诸如汉朝时期的吕后,但凡是后宫干政者,几乎都免不了重用娘家人来巩固权力。皇上要调哥哥入京,不免惹得前朝和太后猜疑。”说着又极力的推辞道,“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却道,“你是不是怕哥哥被内阁所轻视?朕已经晋指挥佥事周嘉漠为福建布政使。这样他布政司的地位与六部的地位就变平等了。”说着又朝我解释道,“布政使在品级上等同于侍郎,按察司与都察院并重,与都御史地位也是一样的,这两司从来不被视为外官。因此依你哥哥现在的身份,不比万燝差到哪里去。召你哥哥入京,也算是合情合理。朝堂之上谁敢多言?”
我又道,“哥哥虽然靠科举出身,又在翰林供职过,但一直在外带兵,从来没有当过一天的文官。”
皇帝笑笑,“珍儿忘了,这五军大都督原本就是武职。”
不想哥哥入京,原本担心伴君如伴虎,如今推无可推。皇帝又道,“他在东南沿海亲自征剿过倭寇盗乱,在陕西一带收拾过瓦剌人,在固原击退过鞑靼人的进犯。像你哥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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