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凛冽,雪下了一夜,整个东都城都掩盖在皑皑白雪下。
饶是这样寒风呼啸的天儿,街道上却是早早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人人都想瞧瞧,这嫁给定国公陆坚当续弦的嫡公主,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定国公府历经三代,满门忠烈,护卫边关保家卫国,在百姓眼中,那是他们敬仰的守护神。
可这婚事,却没多少人看好。
这陆坚的发妻是个女中豪杰,夫妻一同上阵杀敌,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可战场上,陆坚的发妻为救陆坚而亡,只留下一个六岁独子,这赐婚,不就是捅人心窝子吗?
更何况,嫡公主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不愧是嫡公主出嫁,这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
“可不,要不是日子还没到,我都以为要过年。”
“这排场又不是没见过。”
“是啊,去岁,寿昌公主出嫁,跟这排场是一样一样的,那还不是咱皇后娘娘生的呢。”
末了,不知谁又来了一句。
“到底是续弦……”
是啊,公主做人续弦的,除了被送去和亲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一番话下来是引得周围几人一阵唏嘘。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传到轿撵里,百姓们看个热闹,闲话说过便过,可端坐在花轿内,双手端拿着红色团扇的永安公主心内却是波涛汹涌。
她不过是自个父皇送给定国公府的一个礼物罢了,还是个膈应人的礼物。
她心里清楚,虽说她以嫡公主之躯嫁给了陆坚做续弦,给足了定国公府荣耀,可她却是个残的,不单如此,还拿着的是陆坚和他的发妻一起打下的名头来赐婚,可想而知……
此一出嫁,怕是前途未卜,定国公府的人不拿她泄愤便算是好的了。
好在陆坚还在北疆料理战事,没功夫赶回来同她成亲,由着他四弟陆旸来接的亲,不然她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这时候,外面唱和声响起,鞭炮随之‘噼里啪啦’地炸响,大红花轿也慢了下来,显然是到了。
她一颗心猛地高高提起,拿着团扇的双手是攥得更紧了。
外面鞭炮声渐歇,轿门被掀开,一只干燥的大手伸到了自个眼前。
这只大手不似旁人的手,看着白皙干净,却见五根手指指根处处处可见一层泛黄的厚茧,不似一般文人的手那般娇弱,看起来修长有力。
永安公主知道这只手是谁的,她稳了稳心神,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这只大手上。
甫一踏出轿站定,两人的手很默契地迅速分开。
原本这苦差事陆旸是不乐意来接的,可是为人臣子,为人兄弟,他兄长在外征战不说,嫂嫂刚去,心底必然发苦,作为留在家中唯一的男子汉,他不接下此事谁接?
反正人是接到了,该有的尊重他自是会给她的,只是他真的无法将她当作自个的嫂子。
在他心中,他们家大嫂只有那一个,而她在三个月前,为救兄长,为给大荣百姓铸造一个铜墙铁壁般的城墙,早已死在了黄沙漫天的北疆!
永安公主深吸口气,毅然跨过了定国公府大门的门槛,进了正堂,见得了端坐于上位的陆老太君。
她是公主,没得要给人下跪行礼的理儿,定国公也不在,这成亲的礼,便是要她站着给陆老太君微微福三次身便好。
礼毕,她便举着团扇,被一干陪嫁的宫人们迎进了公主寝居菱溪苑。
她将团扇随意放在一边,坐在洒满了桂圆、红枣的喜床上,茫然四顾着这红通通的喜房。
好在定国公不在,少了圆房这一节,这让她大松了口气。
良久,她才觉出饿来,起身绕过屏风,打算在外间的桌上寻些吃食。
桌上有好几样糕点,什么桂花酥、马蹄糕,还有梅花糕,另外两样糕点都太过腻味,这梅花糕倒是应景,就是……
不对!
寻常摆盘,一个盘子里都是摆六个糕点,偏偏这盘子梅花糕竟只有五个。
她看了看另外几个盘子上的糕点,都是下面五个,在最顶上摆了一个,这梅花糕下面就四个糕点撑着,显然被人偷吃了一个。
她出嫁,就算定国公府的人再是不喜,好歹她是位公主,总不能在这种事上疏忽了她去。
就在她心生疑惑,打算回里间将床头的铃铛拿来摇一摇,唤人进屋时,里间突然响起了一道声响,似是什么东西撞到木板上的闷哼声。
她心下一凛,浑身都紧绷了起来,探头往里间望了一眼,就见木施上挂着的狐狸白斗篷无风自动。
她只觉脑袋‘嗡’地一声,浑身都烧了起来,大冬天的,背后凭空出了一声白毛汗。
她不敢多留,转身就要往外跑,只是还没行出几步就被人从后一把握住了她的衣袖。
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喉间呜咽一声的动静着实算不得大,何况外面已经燃起了烟火,更是将她的声音给压了个彻底。
她只觉悚然,不敢回头,拼了命往门外冲。
身后之人也不是吃素的,干脆两手并用拉住了她。
“呵,堂堂永安公主,原不过是个胆小鬼!”
永安公主闻声,立时停止了挣扎,这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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