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午夜,就算是凉州最为热闹的街道,此刻也是安静了下来。街道两旁灯笼高高挂,路中央是条趴在地上睡意朦胧的黑色老狗。舔舔嘴唇,这条黑老狗像是在等些什么迟迟不肯睡去。无奈今夜实在是长,城头月亮出青山,最终它呜咽一声,便睡了过去。
吴府中庭里,这轮盖过所有星辰的月,将这不大的庭院照得如同白昼。在这万变好景前,吴家家主吴晨坐在中庭的阶梯上,他的身旁是大玄二皇子。
紫衣依旧,这大玄二皇子沉思不语。良久,他才稍稍抬头道:“吴前辈,此事真的不能商量吗?”
“不能。”这年过三十的吴家家主一口回绝,坐在这条被府里人每日踩来踩去不知多少回的阶梯上,他神色不变道:“这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我是府主,做的每一件事首先就得为吴中上下人考虑。你生于帝皇家,不应该不懂这个道理。”
突然有点感同身受的玄通低眉自嘲一笑,叹了一声,他只得苦笑说:“我明白,当然是明白的。不明白的话,今日坐在这与前辈说话的就不是我了。”
“说说吧,绕来绕去这么久你真正想问的。”吴晨看了一眼这大玄二皇子,这在江湖里说一不二的剑道大宗师只得掏了掏耳朵,淡然问道。
沉吟了许久,似乎在左右衡量,大玄二皇子最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裳,在这月色正好的夜,躬身郑重问吴家家主,认不认他这个准女婿。
“怎么,有你大玄圣旨在,我吴晨还能反悔不成?”吴晨皱了皱眉,今晚玄通来找他谈话不意外。可眼下这个举动,多多少少有点出人意料了。
玄通摇摇头,神色认真的道:“前辈,晚辈是认真的。”
“认不认真都没用,我认了你这个女婿,妙丫头如果不愿意,这事也白搭。”吴晨耸了耸肩膀,其实这事他也是揪了一把汗。自己那个女儿什么脾气他是知道的,饶是她不乐意的事情,自己就算拿三尺白绫当她面吊上去都没用。本以为还得给京城那位打马虎眼,可谁知今日也是祖坟冒了青烟,妙儿这丫头破天荒的这么给面。
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年轻人,抛开背景不谈,这玄通长得倒算得上俊朗,如此年纪能同时在庙堂和江湖都有些名声,着实不是个简单人物。
说实话他挺赏识玄通,却对大玄二皇子实在提不起兴趣。
挠了挠头的他也是一时没了办法,京城那位的意思就连凉州百姓都能懂,自己又怎会不知。现在是儿女成亲,亲家相称。指不定明日就得在庙堂上下,以君臣互称。他一时想不到不接旨的理由,所以只得苦了这送旨的老太监了。看了一眼这如玉盘般的月亮,他在心里念叨,下辈子要是能遇见,自己一定好好与好好道声抱歉。
吴晨想了很久,这大玄二皇子也是在中庭里站了许久。吴晨很有耐心的思考,玄通也同样端着身子等吴晨一个答应。终于,吴晨打了打哈欠,他对此没什么法子,只想去睡个好觉。可等他打完哈欠后,才瞧见这在自己面前站了有些时辰的玄通,他心里暗骂一句真的是老了,不记事。抖了抖肩膀,他借着三分睡意道:“你这年轻人也是倔,我跟你说,我如你这般大的时候,讨老婆从来不看她老爹的脸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前辈应该是懂其中道理的,只要前辈点头,玄通愿用万丈红菱从京城开路,一路通凉州,将吴小姐风光娶回京。”玄通一脸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吴晨默念几遍这八个字,他很想告诉玄通,其实他不懂这其中八个字。要是懂得,曲儿娘家那边,就不会连她身死都不来看一眼。要是懂得,自己当年就不该接这吴家家主位子。一时头疼的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江湖中的宗氏是如此,相来铁血无情的帝王家又该是如何。
自己也是有打算的,真要是哪天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就一人一剑,与京城那位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这是最坏的打算,吴晨不想再想下去。起身拍了拍这年轻人的肩膀,他最终还是没有给他一个答复。拂衣而去,只留下玄通一人独自站在这中庭里。月光轻洒肩头,玄通转身朝巨剑旁边那高耸能入云的书房看上一眼。
那一扇还留有余光的窗户位置。
书房里,吴忧站在窗户前,起先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一点表情,父亲所做的一切他都不感到稀奇。这大玄二皇子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自己那个成精的老爹又怎会不知道。也不知刚刚一举一动是逢场作戏还是有感而发,有那么一瞬间,他从老爹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收回眸子,离开了窗,坐在书堆上,随手拿上一本剑谱,翻开几页,吴忧皱了皱眉。
他在这书房里一呆就是十年,看了十年的书,在脑中练了十年的剑,也同样恨了自己老爹十年。
母亲的死,他能猜到一二,吴晨这几年的良苦用心他也看在眼里。
明明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但他还是恨吴晨。
摇了摇头,他一心想把心思放在书上,可不知怎么的,现在的他一字一句都看不进去。合上上,一闭眼就是满脑的烦心事。
与吴晨一样,其实他也在想如何不接这婚旨的理由,也在担心自己那亲姐姐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来这二皇子也是对姐姐的胃口的,也可能,他俩早就在江湖中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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