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时节,空气里冲撞着跃跃欲试的寒意。
江灵兮出了卿芳阁,下意识地将身上的外套裹紧些,奔着云泓舍的方向走一段儿,搭眼瞧见江麓正在前院的一处假山下站着。看来他回府后并没有直接回云泓舍,而是先打发人到卿芳阁,自己原地等了一会子。
江灵兮上前行礼,江麓虚扶一把,一手向外晃了晃,并没有要回云泓舍,而是示意江灵兮陪他在附近逛逛。估计是不想把气氛搞的太严su,或者太尴尬吧。
两相沉默着走了一段儿,终是江麓扭头看看女儿,先了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江灵兮正有些走神,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反问道:“什么?”
“我指的,是你的将来。”
见女儿满眼的迷茫并未减少,江麓叹一声,蹙眉道:“先皇孝期将满,来年开春,宫中必定要着手开始选秀女的,你这时到西南去,八成是要错过了。再三年,你便超了十七岁……”
江灵兮怔了怔,突然觉得有些无奈。这个问题在她刚入职的时候江麓就已经问过,但她从没放在心上。十五岁,刚考上高中,花季雨季的年龄,放这边就成了着急为将来打算的准大龄剩女了,万恶的封建社会。想想,笑道:“一直没跟您提过,当初皇上招我进宫时,便与我有过约定,不另在后宫给我安排位置。”
“有这种事?”江麓显得有些吃惊,本以为提前被皇上选中,能为女儿铺一段平坦的路,谋一个不错的前程,谁知她竟早与皇上立下这种约定。“太后要求的?”
江灵兮笑笑,“是我自己要求的。”
“你自己?”江麓瞪大了眼睛,“你为何……”
“只是觉得争来斗去,只为一个隔三差五才在自己枕边睡一觉的男人,没什么意思而已。”
江麓愣了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在他的观念里,莫说后宫,便是普通人家三妻四妾也很平常,女人们偶尔争风吃醋是避不住的,甚至有人以此作为男性魅力的体现,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还从没有谁如此直白地对此提出质疑。他有些拿不准看看江灵兮,“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灵兮低头默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说实话,在你对我说这些话之前,我没有对所谓的“将来”做出任何明确的规划,现在你突然问我,我也只能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江麓又是一愣,想是凌氏一直卧床休养,对她疏于引导,这才耽搁了。便有些无奈地笑了,温声道:“女儿家的好时光加起来就那么几年,怎么能走一步算一步呢?须得提前打算……”
那是你们这个时代,习惯将全部的人生价值附加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女人们!
江灵兮突然有些烦躁,本想激烈反驳,又觉得站在他的立场上,也只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而已。便尽量压住火气,含糊道:“人一辈子不一定只按一个套路走,谁一辈子不是试量着过呢。”
江麓听完默了好一会子,眼看气氛就要完全冷下来,突然又有些突兀地叹了一声,没头没尾道:“展瑛的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够妥当。”
这回换江灵兮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估摸着江麓大概以为女儿是受了展瑛之死的刺激,思想才变的有些偏执,想借机进行疏导吧。
她也没法实话告su他,因为自己小时候经常在半夜被父母的争吵声惊醒,即便长大以后,也清晰记得幼小而无助的身体缩在被窝里哭成泪人的样子,再加上后来的一些经历,让她对婚姻一度没有太多的信心和期待,她也一直觉得,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婚姻。
如果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可以真正放下芥蒂,全身心依靠的人,那么尽量别辜负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也并不伤天害理。
叹气,就把它当做一个不太美丽的误会吧。江灵兮在心里默默对无辜躺作挡箭牌的展家公子道了声谢。
“就按你自己想的吧。”
因为有些走神,江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灵兮听的有些模糊。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江麓,他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嘴边的一抹笑容透着些无奈和凄凉。
“那件事以后,我也曾认真反省过,是不是我做的太过分了。尤其当我看着自己的女儿刚被人从湖里捞上来,那张惨无人色的脸时,突然意识到我的一片苦心有可能对我的家人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我才真切地感觉到,不管怎么样,活着是最好的。”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不可控地有些微颤。再看江灵兮,却早已泪流满面。
天知道她曾经多么希望前世那位姑且可以叫做父亲的男人,可以像这样心平气和地跟她谈及过往,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他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的确有过亏欠。可惜直到最后,他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怨天尤人,始终不肯正视那些有过失败的人生。
江麓一看女儿哭了,以为她又想起关于展瑛的伤心事,不禁有些慌乱,手足无措地迟疑了一会儿,才试探着伸出手去,想去拍拍女儿的肩膀。
江灵兮终于忍不住,扑到江麓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谢谢你,父亲,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终于让我释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卸下负担,轻装前行。
江麓的身子有短暂的僵硬,随后也像卸下了什么负担,整个人放松下来,双手搂住女儿,轻轻在她后背上拍了拍。
……
连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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