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甄蒙与储秀都没有什么胃口,晚饭都没吃。
管家冯大彪去堤坝上探听消息了,两人坐在房内焦急的等待,谁也没吭声。
桌上的蜡烛爆出一朵烛花,噼啪一声,格外响亮。
甄蒙看了看脸色平静内心却无法安宁的储秀,开口劝道:“娘,您先去睡吧,我在这等冯叔就好。”
储秀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甄蒙见状,便不再相劝。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
甄蒙与储秀精神一振,连忙望向门外。
只见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冯大彪快步走来,一边走一边抹去脸上的雨水。
甄蒙快步迎上,从一旁架子上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冯大彪,又嘱咐丫鬟去将提前熬好的姜茶端来。
冯大彪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自家公子已经递上毛巾,心里一阵温暖,他匆匆擦了把脸,便抱拳行礼道:“夫人,少爷请安心,老爷一切都好。”
储秀僵硬的身躯这才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冯大彪继续道:“老爷说,今晚还要住在堤坝上,让公子多准备一些咱家自酿的酒送去,这大雨将帐篷都冲垮了,堤坝上的官吏与民夫一样,冒雨干活,需要这些烈酒驱散体内湿气寒气。府外马车已经备好了,少爷,如果您同意,我这就装车给老爷送过去!”
甄蒙说道:“这没问题,只是不知道咱们存量还有多少,冯叔,你把家里所有存酒都带去给我爹,如果不够,我现在就去做!”
冯大彪灌了一口热腾腾的姜茶,感觉冰冷的身体一下子有了暖意,他笑道:“除了每月给陛下的十坛,咱们家还剩下不到三百坛,应该是够用了。少爷只要舍得,那我可就都拉走了?”
甄蒙大手一挥:“除了给皇上留的,剩下的都拉去!”
冯大彪放下茶碗,再次抱拳行礼,转身急匆匆又走进了雨中。
储秀这才放下心来,心神一松,顿觉困顿无比,与甄蒙交代两句便回房休息了。
甄蒙则站在书房,望着院中的雨幕,他还是无法挥去心中的那一丝忧虑。
又过了两天,雨势没有丝毫减少。
甄德邦依然坚守在第一线,老管家冯大彪每天来回于相府和堤坝之间,给甄德邦送去换洗衣物,驱寒姜茶等,也将堤坝的情况及时传回相府,让家里那位大智若妖,打小自己便看不透的少爷能随时掌握信息。
冯大彪是看着甄蒙长大的,甄蒙从小到大的那些足以改变时代的发明他都看在眼里,他有时甚至都怀疑,自己家这位少爷是一位说书先生口中那种生而知之者,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远超常人的知识与想法。
冯大彪摇了摇头,管他呢,再妖孽也是自家少爷,自己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便可。
刚踏入相府的冯大彪脚下不停,快步向书房走去。
果不其然,夫人和少爷都在书房等着自己呢。
不等甄蒙与储秀开口,冯大彪便说道:“老爷已经奏请皇上,请皇上下旨暂迁城外百姓入城,安置在城北的皇家园林!老爷今日已安排户部侍郎刘友德经办此事,估摸再需四天,便能将五万百姓悉数安置完毕!”
甄蒙闻言,紧皱的眉头一松,随机又皱了起来:“四天?希望来得及吧。”
冯大彪赶紧说道:“少爷且放宽心,按照现在的状况,只要雨势不突然增大,堤坝应该无虞。”
这冯大彪本身没读过几本书,跟着饱读诗书却粗鄙不堪的甄德邦多年,也没变的更有文化了,但却喜欢在直来直去的话语中夹杂几个显得有文化的词句,总感觉这样才能不堕了堂堂左相府的颜面。
又过了三天,雨势依然不增不减,京城几处积水地段的水位已经快没到腰部了。
这三天迁民的工作并不是很顺利,很多上了年岁的老人固执的不肯搬迁,他们认为故土难离,自己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这里就是家,没道理因为一场大雨就要离开家,换个地方住,还能叫家吗?
于是三天下来,只有不到三万人迁入城内,还剩下两万多人在家里老人的严令下,选择留下。
甄德邦急的嘴皮子冒泡,却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堤坝能将越来越高的水位线守住。
此时的黄河,犹如怒龙翻滚,咆哮着向前流动,声势浩大,让人胆战心惊。
甄德邦站在堤坝上,望着在浓重的夜色中滚滚东去的黄河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该做的,能做的,自己都做了,甚至不惜冒着顶撞皇帝陛下的决心,费了很大劲才让皇上同意将皇家园林暂借那些城外百姓落脚。
那天在皇宫内,武弘德怒气冲冲的指着甄德邦的鼻子骂了一炷香。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终于得到武弘德的同意,灰溜溜的被骂跑后,武弘德笑得很畅快,晚膳时还多喝了二两酒,甚至平素不太近女色的他,晚上还梅开二度,宠幸了皇后娘娘与静贵妃。
甄德邦走回临时搭建的木屋,准备先睡一会,后半夜自己还要巡视堤坝。
当他迷迷糊糊刚入睡不久,便被忽如其来的嘈杂声惊醒。
工部尚书张九章踉跄着推门而出,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
“决...决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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