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我又身处何处?
这便是张池此刻唯一的想法。可是这弥漫荡散的大雾依旧缱绻无言,声音像是被粘稠的白茫悄然吞噬了,世界哑然无声。张池张张嘴,却发现喉咙里仿佛堵上了什么东西一般,发不出一丝声响。
睁眼四顾,唯余雾霭,却也早已分不清这到底是幻魔洞还是迷境。
可那孙航的一脸冰冷,李浩然隐晦的表情,连同那只飘在童年蓝天之上的纸鸢,却是深刻在了脑海之中,音容渺渺,再也驱赶不掉。
张池深吸一口气,紧盯着那见也不见已毫无分别的前方,再踏出一步。
脚步落处,有雷隐约。
雨垂苍穹,润湿中原。
寒阳院,寒阳斋。
这寒阳院一众弟子,皆都跌坐于寒阳斋深堂错落满放的蒲团上,挺身直立,神情肃穆。目光锋芒而传神,有如实质一般。而他们视线交汇之处,那大堂正上首端摆的宽椅上,萧岚院主斜倚其上。
殿门大开,帘外夏雨正酣,淅淅不断。张池便是坐在大后面靠近朱门处,那雨声,便如珍珠断线砸地,清晰可闻。
而这殿中,诸人呼吸之声尚不可见,落寂如深林。
“张池何在?”忽地一声寻问自高处而来,打破了殿中的宁静,惊扰几多弟子的沉思隐梦,却是萧岚院主发出的。
张池心头一震,来不及吃惊,便忙不迭站起来,朝着那高首处拱手弯腰行礼,恭敬道:“弟子在。”
萧岚摆摆手,淡然道:“你且上前来,今日由为师来检验一番你的修行。”
会不会有一瞬间的恍惚,勾引出多少朦胧若梦?
可是尚还来不及回顾,那些记忆,便都已在指间流走,带着难以挽回的决绝不回头。
或者,现在还不是应当梦醒的时候。
几步起落,张池便已跨上台阶,立在了萧岚院主前面。
“你就只管运转真气,为师早有分晓。”萧岚平静开口,微眯双眼,视线都不曾落在张池身上片刻。
张池应答一声,平伸手掌,闭目守心,那精神便已沉入经脉。
但是为何,那深潜入体的心神在忽然之间石沉大海,不见波澜。那原本于经脉之中暗涌不断的真气,此刻丝毫不见,干涸露出河床?
不死心的试探几番,那绝望终是随着汗水,一点一点爬上了脸庞。张池大急,可任凭他如何催动,都难寻真气的踪影。那呼吸,便不由沉重了几分。
“怎么,这般长时间,你为何还不动作?”萧岚院主见张池呆立原地许久,眉头一挑,语气稍带不耐道。
这又该如何开口,裹上几层厚重的羞赧和愧疚:“回禀师父,弟子,弟子运不出真气了。”
一阵冰封雪藏般的沉默,时光停顿了一下,在张池眼中,被拉长成了无数的年头,煎熬成秋。
“孽障!”一道怒声炸响耳畔,张池眼角只见萧岚院主黑云遮面的脸庞,他袖袍怒挥,张池胸膛便觉到如遭重击,都有些喘不过来气。周围的景象在飞一般向后倒退,他的身体,已经被重重摔出去。
萧岚怒火燃顶的气势,四周跪坐大气都不敢出的弟子,最后是巍然矗立于寒阳院正中央的寒阳斋,都在张池的瞳孔渐以缩小,化为其中晶亮的金墨。
殿外乱雨不减,张池飘飞而出的身影很快就被完全遮掩了,不露一丝痕迹。那清雨漫撒中原,飘渺摇荡在山川之间,便成了迷蒙了天下的幻雾。
张池猛然睁大了眼睛,那被大雾缭乱的瞳孔,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光芒四散,飞刀走剑。
然后那些光芒闪烁一下之后又缓缓沉寂下去,葬在深色瞳仁的最底。而冷汗不知何时,早已沾湿了他的衣衫。
他极力扩展视线,可那铺满身后眼前的依旧是雾气,虚无缥缈的雾气。不见来路,不见去路,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幻魔洞的迷烟,还是依旧在那寒阳斋飘散的碎雨之间。
只能,坠着一颗惶惶然的心,惶惶然向前踏出一步,恍若鸣石。
幻雾成烟,清风席卷,伴着那一步落下,眼前如笼轻纱的世界,那薄锦被散风一层层吹拂而下。这周围的景象,终于一点一点恢复了澄明,重新变得清晰透镜。
张池这才发现,自己正跪在寒阳斋前广场之上。
可是他已不记得自己在此跪了多久,那寒阳斋门庭紧闭,不闻声响。他们还在吗,还是早已听完院主传授课业,四散而去?这寒阳斋还有人吗,还是唯独余下了自己,在这孤独冷深的庭院里?
只有风雨不息,依旧漫天彻地。那地面的积水,很快就汇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这整片寒阳斋广场前面,都是一片水汪汪的海洋。
张池跪在这片水中央,垂首默对寒阳斋,周身很快就被无边无际稠雨打湿。从天空向下俯看而去,这寒阳斋方圆几里,都不见人影,唯留张池一人,孤身凄雨,像是在哭泣。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然后千万道时光倾斜着穿雨而过,湿漉漉的行走在张池头顶。那天色早已暗下来,这周围灯火不见,光芒难寻。
就仿佛在一瞬间,这寒阳斋,就仅是自己的寒阳斋,这鹿屠门,就仅是自己的鹿屠门,而这世界,也仅是自己的世界。细听雨声,重闻心跳。
所以,我想问,这究竟是算处于世界的正中,还是早已被这周围无情抛弃,游走在最边缘的脚步沉重?
张池独面着苍冷的夜穹寞风,微闭了嘴唇,却紧握了拳头。那拳
喜欢赤邪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