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朱守谦对月独酌,从绍兴匆匆被毛骧带回金陵,他连外祖家的老宅都没来得及细看,据传被谢家冤魂活活吓死的军官也火葬了,什么都查不到,一无所获,还害的表妹差点葬身火海。
废物,我真是个废物。
想起身上多处被烫伤昏迷的表妹,朱守谦心如刀绞,他抱着一坛花雕往嘴里猛灌,清冽的酒浆顺着少年青青的胡茬流下来,滑过颈脖凸起的喉结,直入月白交领的衣襟,瞬间润湿了大半。
“心中不平,可以美酒消之。”买的里八刺穿着玄色通袖袍,摇着一柄川金折扇翩翩而来,“守谦,一个人喝美酒没意思,分我一口。”
朱守谦淡淡道:“你每天嘻嘻哈哈的,心中能有什么不平?”
买的里八刺一副为赋新诗强惆怅的模样,“唉,我一亡国质子,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你说我心中有多少不平事。”
朱守谦都懒得搭腔,将半坛子花雕扔给他,目光悠远的看着航行在前方的大官船,表妹的船舱灯火已经熄灭,这时候她应该睡了,睡熟了伤口就不会疼吧……
买的里八刺暗道,我好不容易说一句真心话,你却无动于衷了,他对着酒坛喝了两口,满足的喟叹道:“好酒,绍兴的花雕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我们就待了两天就返回金陵,还没喝够呢。”
朱守谦冷冷道:“我是去查案的,不是去喝酒的。”
买的里八刺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区别,线索一碰就断,绍兴之行一无所获。现在皇上干脆要你们回去,交由亲兵都尉府的人全权接管,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怕什么?他在掩盖些什么?”
朱守谦已经习惯他的挑破离间了,说道:“小八,你僭越了,此话若传到皇叔祖父那里,你以后休得出宫门一步。”
买的里八刺满不在乎的拍了拍朱守谦的肩膀,说道:“好兄弟,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出卖我的。”
朱守谦说道:“方才从毛骧那边得到消息,沈荣招认,说张士诚的宝藏和栾凤有关系,挑唆栾八郎,还有栾小姐之死都是他干的,但是火烧西湖小岛不是他做的,他只是派人跟踪表妹,行凶另有其人。”
买的里八刺问道:“你信这个贪得无厌奸商的话?”
朱守谦说道:“朝死人身上泼脏水,太卑劣了。表妹亲自验骨,栾凤和王夫人的肋骨和咽喉都有伤痕,他们分明是死于非命。死人是无法起来反驳的。沈荣的谎话漏洞百出,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只是毛骧要他活着进京,怕弄出人命,暂时放不开手脚严刑逼供,先套套话而已。”
买的里八刺笑道:“你还真是个善良的人,见栾小姐被逼疯死的凄惨,栾八郎年幼失去双亲可怜,就觉得栾凤夫妻是清白的,被沈荣构陷。其实沈荣是泼脏水,还是揭露了真相都未可知啊。”
朱守谦反问道:“你觉得沈荣说的是真话?”
买的里八刺“厚颜无耻”的笑道:“就拿我这种经常说谎的经验之谈来讲,一个好的谎言,不能全是说谎,最好是真假参半,半真半假,这样才能骗过别人。我就是靠着这招舒舒服服活到现在的。”
要点脸,请要点脸好吗?朱守谦愕然,再一次被买的里八刺的无耻无下限震撼了。
买的里八刺得意洋洋的说道:“所以沈荣的口供,不能说一半是真相,起码有几点是真话,我们要甄别他那几点是真,那几点是假,得到想要的讯息来——这样才能找到幕后真凶,为徐大小姐报仇啊,啧啧,如花似玉般的姑娘,差点被活活烧死,太狠毒了,胆子太大了。我都想找出真凶,为徐大小姐复仇了。”
一提到表妹的伤势,朱守谦的目光明显阴沉下来了,说道:“你心细如发,上次就是你套出栾八郎的话,指出沈荣这个人有疑问,于破案是有利的。可是此案已经被毛骧接管,他只是派人给我说说沈荣口供的大概内容,详细的笔录是保密的,我不能看,你更没资格看了。”
买的里八刺乘机攻心,说道:“所以说嘛,皇上这么着急要你们回去,要毛骧接管此案,务必把沈荣活着押解回京,神神秘秘的,莫非他要遮掩些什么?想得到些什么?”
朱守谦低声道:“你怀疑是皇叔祖父……”
买的里八刺眨了眨眼,“当年明教三分天下,陈友谅,你的皇叔祖父,还有张士诚。张士诚实力最强,也最富有,江南首富沈万三的银子够多吧,可是和张士诚比起来又如何?说白了,不过是捡了一些张士诚的残羹剩饭吃吃而已,可见张士诚的财富之多,天下人谁不动心?”
买的里八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每一句都暗指朱元璋是为了张士诚的财富而来。根本就不在乎谢再兴冤不冤,查案是次要的,寻找张士诚宝藏是主要的。
朱守谦默不作声,应该是听进去了。买的里八剌又点了一把火,说道:“西湖小岛被烧干净了,毛骧派人围起了荒岛,挖地三尺。还有栾家大宅也收为了官有,也在到处挖坑,你觉得毛骧在开荒种地不成?没有你皇叔祖父的命令,他敢如此行动?还想法子把你和表妹都撇开?连沈荣的口供笔录都不给你看?”
朱守谦紧紧攥着酒缸的边缘,似乎要把陶制的酒缸抓破了。
买的里八刺指着花雕酒说道:“心中不平,尚有美酒消之;可是世间若不平呢?你待如何?”
朱守谦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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