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来,陆升这流放不过五月有余,如今却要返乡了,至于百里霄姬冲等人,却未曾收到调令,不知要在西域停留几年光景。
陆升便暗下决心,待返回清明署后,再设法奔走,将几位同僚调回建邺护城北营。只是如今羽林左监换成了晁贺师叔,朝中风言风语一直不曾断过,言说晁贺卖师兄求荣,就连陆升也难免生出隔阂。若是绕过羽林左监调动羽林卫,却难免横生枝节。
他左思右想难有定论,索性放在一旁,留待回城再议。
如此匆匆两日,谢瑢却也下令阖府缓缓收拾行囊,动身回家了。他捉了修罗虫母,定魂珠也有了下落,此行算是满载而归,故而联络了一支商队,待重阳节后,便一道启程。
边陲杂胡混居,却也跟着大晋百姓一起过起节来,重阳踏秋、登高远望、饮菊花酒、食重阳糕,一样不少。
今年战事平定后,百姓更有闲情逸致,就将节日过得分外热闹。
陆府也特意设下赏菊会,宴请辽西营同都护府护军诸将同席畅饮,谢瑢不爱热闹,回避开去,陆升只得硬着头皮应酬上峰同僚,喝得酒酣耳热方才散席。
陆升区区一介从六品的武官,受牵连流放西域,却在不足半年时间内就得以调回王都,人人自然当他朝中有人,手腕通天,故而酒席之上也是奉承得多。却不知就连陆升自己也蒙在鼓里,不知道受了谁的恩惠。
待得宴席散去、送走宾客后,若松便引着一名小沙弥入内,拜见陆升,自称是日光上师派遣而来,为陆升奉上节礼。
陆升这才恍然记起了这位和尚来,询问道:“日光上师可好?许久不曾见他出面了。”
那小沙弥十余岁模样,沉稳内敛,垂目答道:“上师正在闭关,赶不上为陆司马送行,特命小僧转告,山水有相逢,来日定当再聚。”
陆升只得道了谢,送别小沙弥后不禁苦笑起来,那揭罗宗固然是护国强盾,日光固然对他多有恩惠,然则要求他与大圣欢喜天结缘、皈依那揭罗宗做圣子,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强人所难了。
日头西斜,他觉出几分醉意,懒散靠在软榻上,却听若蝶在门外脆生生笑道:“公子回来了。”
陆升忙起身,就见守门的若晴打起帘子,一名身着银色锦衣的贵公子施施然迈入房中,身姿俊朗、风华无双,羊脂玉簪束发,发色浓黑、外袍银光潋滟,更衬得他肌肤莹白,容颜昳丽,举手投足风雅翩然,更兼得神色淡淡,气度高华不染尘埃,好似从神仙画上走下来一般。
唯独在望向陆升时,才浮起一抹笑容,仿佛玉雕乍然注入活气,和暖了起来,笑道:“抱阳。”
陆升只觉心头一阵暖流涌动,上前握住谢瑢的手,一面询问他累否饿否,一面嘱咐道:“快给公子上菜。”
随即拉着谢瑢两手,也不多话,只笑嘻嘻看他。
仆从自然各自忙碌,上菜的上菜,伺候的伺候。谢瑢脱下外出华服,净手净面,换了轻软凉爽的蜀锦道衣,竹青色素雅清凉,衬得这贵公子愈发眉目如画,风仪出众。陆升也换了会客的盛装,穿上银灰缎面的窄袖长衫,扯着谢瑢手里着水的棉帕,与他共用一块,擦拭红彤彤的面颊,一面仍是时不时偷看谢瑢,嘴角眉眼弯如月牙一般,也不知为何就高兴成这样。
待得坐在食案跟前,谢瑢终究忍耐不住,在他红热面颊上捏了一把,叹道:“抱阳,你醉了。”
若换了平时,这青年定然要恼羞成怒拍开他作乱的手指,再补一句“我堂堂男子汉,岂容你当个孩童逗弄!”
此刻却格外乖巧,竟任由他捏扁搓圆,更得寸进尺,贴在他肩头磨蹭磨蹭,一面笑嘻嘻道:“我酒量好,哪里就容易醉。”
谢瑢垂目看他,虽然心中受用,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只轻轻揉揉陆升头顶,调笑道:“若不是醉了,便是想我了。”
陆升却抬起头来,同谢瑢四目相对,一双眼尾绯红,衬托得瞳仁愈发黑白分明,水汽氤氲,一字一句道:“阿瑢,我想你了。”
谢瑢轻轻抚摸他面颊,倾身靠近,不料才四唇贴合,门帘再挑开,却是若霞带着仆从布菜来了。
赏菊会上陆升应接不暇,只顾喝酒,谢瑢却是外出奔忙半日,此时送来晚餐,正当其时。一阵香气扑鼻,陆升倏然扭头,谢瑢那一吻便堪堪错过,只落在面颊上。
若霞将一个扁圆形紫铜食钵放在食案上,汤色白如牛乳,细嫩羊肉片、莹白鱼丸、鸡肉片在汤中载沉载浮,色泽晶莹可口,点缀着红艳艳的番茄辣椒、黄澄澄的香茅草姜片、绿莹莹的芹菜葱段,散发出诱人食欲的微辣鲜香。
陆升精神一震,忙道:“阿瑢,这道鱼羊鲜汤美味得很,你劳累一天,快尝尝。”
他亲手盛了半碗汤,给谢瑢奉上。
谢瑢接过,慢慢喝了几口,笑道:“这汤用羊蝎子、羊蹄、羊尾连同瑶柱、墨鱼干、海参等三十二种原料一道,小火熬煮六个时辰方成,朱大厨有心了。”
陆升赞叹道:“阿瑢果然厉害,一尝便知。”
谢瑢却道:“朱大厨的拿手好菜,往日曾唤他来问过。不过……”
他见若霞自食钵中盛出各色美食,却又笑道:“看来又有创新,朱大厨有心了。”
那鱼羊鲜汤中非但汤汁费尽心思,食材也是汇集山珍海味的精华,一层层在紫铜食钵中铺上白菜心、豆腐、水发玉兰片、干笋、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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