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行至县衙,高寒先去向县太爷杨大人禀告,薛大宝则引着季夏,来到县衙后院的仵作房。
季夏在房中打量了一圈,看了一下案板上的工具,镊子、纱布、剪刀、手套一应俱全。
薛大宝命小卒将王家小姐的尸体放到验尸桌上,待小卒退去,季夏挽起袖子,戴上羊肠做的手套,准备开始检验。
“你怎么还没走?”季夏注意到薛大宝还没走,开口问道。
“我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薛大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那你拿着纸笔,站在旁边,没我允许,不许说话。”
“好嘞。”薛大宝仿佛得到什么恩准似的,拿起了纸笔,乖巧地静立一侧。
说是帮忙,实则是想看一下这姑娘究竟有什么本事,他心道这姑娘说是昨个晚上和尸体睡一屋,定是吹牛。
那可是阴森的义庄,可是腐烂的尸体!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有这种胆量?
仵作张大叔年近五十仍未娶妻,平日里视薛大宝等人如子侄,极为照顾。
这姑娘当场下了张大叔的脸面,虽然不能当众偏帮,若是能看点这姑娘的笑话,讲给张大叔听,也能让他宽慰一二。
正想着,薛大宝看到季夏正在脱死者王小姐的衣裙,不由得松开纸笔,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季夏听到毛笔掉落的声音,不禁有些愠怒,问道“你干什么?”
薛大宝不好意思地说:“非礼勿视。”
季夏顿时明白,正色道“我们是在为死者言,为生者权,若是不褪去衣物,怎能发现王小姐身上是否带伤,又怎么查出死因、找出凶手呢!王小姐泉下若有知,必当不会怪罪。”
“好一句为死者言,为生者权!”高寒回禀完杨大人,正行至仵作坊,听到季夏此言,不由得赞许万分,心中沉吟“这姑娘年纪不大,却有如斯见解,不容小觑”。
季夏听到高寒对自己的赞许,微微一笑,心想,这都是祖师爷(宋慈)的教诲。
听完季夏的解释,薛大宝也不再捂脸,和高寒一同略有些羞涩地在一旁协助季夏验尸。
褪去死者衣物后,高薛二人倒吸一口凉气,尸体在水中浸泡多时时,全身肿胀发白,伴随着腐烂的气味,不由得立刻用手捏住了鼻子。
季夏却是面不改色,指了指桌上的几片姜片,吩咐二人含在嘴里。
“死者,女,身长五尺一寸左右,年约15、6岁,下肢尸僵开始缓解,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前天晚上戌时。”
初步勘探后季夏仔细检查了尸体身上的伤痕。“除后背有一道长长的擦痕外,全身上下还有擦痕共十五处,伤口处肌肉无收缩,可以确定是死者死后在被抛尸的过程中受到摩擦、撞击等原因形成。”
“眼部有点状出血的情形,舌骨骨折,颈部有被人用双手扼住的伤痕,可以判明死者是被人用手扼住颈部导致机械性窒息而亡。”
说到此处,季夏停了一下,眉宇紧蹙,仔细检查了一下女尸的脖子处,在右手拇指指痕位置还有一处凹形痕迹,隐约可见纹路,“你们看,这指痕有何不同?”
“怎么这指痕还带花纹的啊!”薛大宝瞅了一眼,感叹道。
“我明白了,凶手行凶之时,右手拇指定是戴着扳指!”高寒思索了一下,得出结论。
季夏认可地点了点头,又仔细检查了女尸身上其他部位,“手指甲呈红色,想必是涂过凤仙花汁,右手食指指甲断裂”。
见有一些细小的皮屑藏在指甲缝里忙道:“高捕头,麻烦拿一个小盘子过来”。
高寒点头忙拿了一个小盘子,季夏拿起镊子仔细清理女尸双手食指和中指指缝的皮屑,放到小盘子里,“猜测是死者被人扼住喉咙在挣扎时抓伤了犯罪嫌疑人。”
在一旁看着季夏的检验,薛大宝已对季夏佩服得五体投地,完全打消了想看笑话的念头。
“我一直有个疑问,季姑娘刚才在河边,只远远一眼,是如何看出死者是被人谋杀而不是自杀溺亡呢?”高寒问道。
“第一,死者衣着华丽,显然是富贵人家,但我注意到她的鞋子后跟磨损严重,试问一位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会穿一双破鞋呢,显然是被人在地上拖拽造成。”
“第二,如果是生前入水,即便是自尽,在危急关头,生命的本能会驱使她去抓握一些东西,那么死者手指缝中必定会有水草或者泥沙,而我远远看到死者指甲中没有泥沙,那就可以初步判定死者是遭人死后抛尸河中。”
高寒大惊:此女子只远远看一眼,便可注意到那么多细节,绝非寻常女子。心中对季夏的赞赏又不禁多了几分。
突然听到季夏开口,“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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