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张献忠手里。
在弘阳教中,贵为教主之子,张松地位尊崇,在他眼中,像张献忠这等教众便如蝼蚁一般,卑贱得可以无视,动动嘴皮便可决定其生死。所以他万万想不到这个黄脸少年竟敢以下犯上,真可谓是死不瞑目。
看着张松惊恐莫名的眼睛,看着他痉挛后僵硬的身躯,张献忠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钢刀依旧插在张松的胸膛上,而他的手也依旧紧紧握住刀柄,只是开始瑟瑟而抖。
早年家乡因遭天灾,大片农田颗粒无收,官府却不管不问,张献忠家附近的几个村子几乎变成了一座座死村,百姓十不存一,活下来的都离乡背井,以乞讨为生。张献忠父母也在那一场饥荒中饿死,老迈羸弱的祖父带着他一路行乞,流浪到了直隶。
在十岁那年,祖父也终于在寒冷的冬夜逝去,张献忠便开始独自一人乞讨,长年累月的饥寒交迫,让他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黄。
在十二岁时,正在一座小镇里行乞的张献忠遇到有人施舍稀粥,在好不容易得到一碗粥之后,他才知道这是弘阳教在做法会,发展信徒,同时还招募一些少年成为教内弟子。为了找口饭吃,他便想也不想便去报了名。
张献忠的父亲年幼时曾跟一个道士读过两年书,所以他自小也有了点文墨底子。在明朝,几乎九成以上的人都不识字,所以粗通文墨的他很顺利地成为了弘阳教初级弟子。
自幼的悲惨身世,造就了张献忠有些懦弱、猥琐的个性,他加入弘阳教绝非是有什么追求,仅仅就是为了能够吃饱饭而已,所以在教内见了谁都唯唯诺诺,万事小心,从不张扬生事,受了欺负也无所谓,因为他知道保住饭碗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想再过饿肚子的日子。
弘阳教招的这一批少年弟子,为了就是挑选能够修炼弘阳刀阵的人才。于是几百少年在长老林红萌的操练下,开始了一年时间的锻体习武。张献忠因为有文化底子,领悟力比一般人强,所以一年后,勤勉刻苦的他又一次在众少年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弘阳刀阵的成员之一。
通过习武,他的心性慢慢有所改变,胆子也大了不少,但本质上还是有些怯懦。幼年混迹街巷、行乞为生,饥饿难耐之际难免行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讨骂挨揍是家常便饭。为了少受皮肉之苦,久而久之,他倒是练出了一套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事,不但能说会道,而且精于演技,偷奸耍滑不在话下,这些本事也让其在弘阳教内混得颇为不错。
总而言之,他不是个有胆色的人,适才在急怒攻心之下,热血上涌,出刀捅死了弘阳教少主张松,冷静下来便一阵心惊胆颤,整个人呆滞当场,全身抖个不停。良久,惊惧之余,他心中莫名地涌出了些许兴奋和刺激之感,久处于社会最底层,突然之间击杀了高高在上的存在,对他来讲就是做了件匪夷所思的壮举。刀刃上血槽中兀自流动的鲜红血液刺眼醒目,刺激得他肾上腺激素激增,禁不住撕心裂肺地嘶吼出声,狠狠将钢刀从张松胸口中拔了出来。
随着钢刀拔出,伤口处鲜血激射,一道腥热的血液正好冲进了他大叫张开的嘴巴里,呛得他一阵猛咳,忍不住呕吐起来。好不容易抑制住呕吐,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他双眼无神,喃喃自语道:“我杀了少主,我杀了少主。。。”
今日的遭遇,太过曲折刺激,张献忠本就胆小,年纪又不大,一时间感到疲惫不堪,全身乏力,竟挨着张松的尸身,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幼年时行乞偷摸时养就的警醒习惯令他悚然而醒,侧耳聆听片刻,确定屋外有人这在靠近,手忙脚乱爬了起来,看了张松的尸身一眼,下意识地在他衣襟内一摸,掏出个沉甸甸的锦袋,然后推开屋后的破窗,窜了出去,从后山攀爬而上,逃之夭夭。
弘阳教是绝对回不去了,张光临一脉势力庞大,教众四布,张献忠不敢在滦州逗留,沿着山路野道,一路向北,开始了逃亡生涯。
滦州城遥遥在望,高杰与东哥等结伴而行,心情不错。
有惊无险解决了申九玲被绑的麻烦,且并未惊动闻香教势力,在高杰看来,是个很不错的结果,他的心情自然很好。
魏七早早便告辞离开,绕道悄悄回转锦衣卫在城中的住所。不论是他,还是高杰,都认为在未解决闻香教王好贤势力之前,保密他的身份是很必要的。
“回去后,俺可要好好睡上一觉,太困了!”大个子王睿打着哈欠说道。
抵达滦州城后,他和高杰俩顾不得一夜未眠,马不停蹄便赶去了石佛口,从菩提寺救出来了王好义,随即又遇上申九玲被绑架事件,一路奔波,劳心劳力,饶是他武功高强,也感到有些熬不住了。
高杰本来精神还好,听了王睿的话,也不知是不是打哈欠真会传染,他竟也感到眼皮开始打架了。使劲晃了晃脑袋,揉揉眼睛,苦笑道:“二哥言之有理,是该好好补一觉了!”
东哥心疼地瞟了高杰一眼,柔声道:“等到了住处,你们俩抓紧时间放心大胆地睡吧,万事有我们在呢!”
高杰笑着点头,正要说话,忽然间感到一阵心悸,禁不住皱着眉,停下了脚步。
东哥怔了怔,不解问道:“怎么了?”
其他人闻言,也转头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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