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见顾世忠松了口应承了,马上换上一副笑脸:“这就对了,孩子,到矿上好好干,不就三年嘛,很快,也就脱下裤子拉泡屎的功夫,三年后你就吃上国库粮了,成了国家工人,抱定了金饭碗,也给咱家争了口气。你回去收拾下,给老师打个招呼,我先走了,你三舅给帮了忙,我买点东西到他那去一趟。”他爹说完,登上自行车走了,随风飘来他爹哼的沂蒙山小调。
顾世忠呆立了一会,直到看不见他爹的踪影,才往教室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在一棵合抱粗的榕树下坐了下来。这棵榕树至少长了60年,伞盖如山,几乎蔓延到地下,葱葱郁郁,抬头不见天,六月的天气,榕树已经盛开了浓浓的粉红色的花,妖妖娆娆的。
他脑袋很乱,坐在那儿,看他样子,像是什么都在想,又像什么都没想,呆呆的。他忽然看到自己的袖口,已经被磨得开了边,线都秃噜着,参差不齐。这件墨绿色的军上衣,是他唯一的一件能穿的出门的衣服,也是常穿在身上的一件衣服,不是他买的,是他的一个考上师专的同学留给他的。自此,顾世忠在他生命中第一次穿上了军褂,也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在那个年代,对男生来讲,没有一件军衣穿,比没有看过金庸的武侠小说还要难堪。顾世忠偏偏没有,没有是因为买不起,即使偶尔买得起,穷得也不敢花钱去买。一件军衣经常吊得他郁郁寡欢,心里暗暗的发过多少次恨,有了钱一定要买一身穿在身上,可他偏偏老是没钱。第一个高三期间,他的同桌毕业时,作为一件礼物,将自己身上穿的时间还不太长的军上衣送给了他作为纪念。顾世忠感动的几乎要掉泪,不知说了多少个感谢。三年过去了,如今的这件军上衣已经被顾世忠穿的颜色都泛了白,并且袖口的线,像有了新生命都伸出了头。顾世忠看着自己破败的袖口,一丝悲凉掠过心头,对前途的渺茫,忽然让他觉得对生命失去了兴趣。去煤矿下井挖煤他没兴趣,现在考学也好像没有兴趣了。他闭上眼,似乎失去了方向。
“顾世忠,你在这儿干啥呢?”一声甜美的呼唤将他唤醒。
顾世忠抬头一看,是同班的女同学刘易简,一手拿着几本书,一手提着一个塑料网兜,里面装了五六个红彤彤的苹果,正笑嘻嘻的盯着他。顾世忠很窘,极不自然地笑了下,说:“没什么,随便坐坐。”
刘易简脸上似有疑惑:“这可是自习的时间啊,你不会学累了吧!”
顾世忠随意回了句:“这不你也出来了!”
刘易简努了一下嘴,似不服气地说:“我妈说好的给我送苹果,我去门口等她了,来,给你拿个吃。”刘易简说着,把手中的书放在顾世忠身边,伸手在网兜里拿出两个苹果递过去。顾世忠忙摆手不要。刘易简有点着急,“赶紧拿着,别让别人看见。”顾世忠见状,顺手接了过去,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刘易简拿起书本,笑了下,“我先回教室了。”走了几步,回过头,又朝顾世忠笑了一下。笑容背后好像隐藏着许多东西,有嗔、有情、有关心、有留恋,有满意,还有、好像什么都有。
顾世忠一辈子都不能忘掉刘易简的这回眸一笑,即使没有百媚生。直到跟刘易简结婚好多年后,他才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咱俩结婚也就是俩苹果的事儿,俩苹果还不行,还因为送苹果后你多看了我一眼,就多这一眼,呼呼拉拉一下子撞脑门子了。我想,我敢做成如来佛,就不怕你当不成孙悟空。”刘易简心不在焉回道:“‘计熟事定、举必有功’这句话,放到你们老顾家,就是你们根深蒂固的秉性了,有这秉性,别说公猴了,母猴更好捉。”说这话的时候,刘易简已经捕捉到顾世忠杏枝伸出墙外的证据了,只是还没挑破。顾世忠当然不知道,以为还跟刘易简一团和气,接着往外拽句:“庄周先生不是说过嘛,“谋无主则困、事无备则废”嘛,这是做人的优点。”当然这都是后话。
在当时,顾世忠早已经在暗恋刘易简了,虽然她长得不那么美,个头不是那么高,甚至鼻翼上还有几块淡淡的雀斑,但她身上有一种特有的气质,深深的吸引着他。刘易简好像也不烦他,甚至有点关心,因为前后桌的关系,家里待客剩下的鸡鸭鱼肉没少偷偷的送给他吃。第三个高三脑袋的突然开窍,很可能是由这些鸡鸭鱼肉等高营养的食物催开的,顾世忠曾经这么想过,也认为确实是这个原因。他确信原来的脑袋混混沌沌,是因为经常吃地瓜,思路被糊住了,要不经常吃地瓜,连放个屁都是闷声闷气的不畅亮。他曾想过,一直考不上大学,一直不断留级,原来是为了等刘易简啊。阿q精神胜利法支撑了他最后一个高三在班里当大爷的底气。也就暗恋一下吧,顾世忠知道不可能追求刘易简。
刘易简是城里人,他爹是县委的一位副书记,后来当了县长,妈妈是县医院的一名医生。门不当户不对,双方差距太大。他要娶人家刘易简,无异于癞蛤蟆发恨吃天鹅肉,根本没谱的事儿。顾世忠非常明白自己的角色,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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