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碎花绿底衫系着围裙的女人过来招呼陈楚他们。
陈楚认出了她,就是刚才在大门口和班主交谈的那个女人,
没想到她还兼职这里的厨师。
女人口中的食堂就在灵堂隔壁,出门右拐就是了,
食堂不大,只有教室大小,头顶两个风扇呼呼的刮着。
吹着热风,带着山城七月的奔放。
晚餐很不错,每人都是单独的四菜一汤,三荤一素。
这也算是干白事的一项福利,能省一点饭钱。
看见陈楚进来,蒲家兄弟赶紧招手让陈楚过来身旁落座。
“这家福利院的饭菜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蒲季说道。
“梅姐呢,她不来吃饭吗。”陈楚问道。
“她刚才吃了,这会儿去换衣服。”坐在最右边的邓老头磕了磕手中的烟枪,抖落一地烟灰。
邓老头盯着陈楚,目光有些微妙。
要说这个白事班里谁最贴合这个职业气质的,就是邓老头了。
凤目疏眉,相貌清颧。
若是再挽一个道髻,手中拿一柄浮尘,就可以直接客串老道士了。
邓老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从身旁的长椅上拿起一件衣服,轻轻一抖,双臂穿过,就将其披在了身上。
在胸前慢悠悠的扣上活扣,正中间的太极图案差点晃瞎了陈楚的眼睛。
“我先去摆祭坛了。”邓老头双手背在身后,走出门去。
蒲家兄弟吃饭吃得很快,他们手中的筷子就像两把铲子,将碗里的饭菜刨进嘴里,水平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吃完后蒲余和蒲季起身,蒲余看向班主,“我们也先去帮忙了。”
“嗯,你们先去。”
李尹摆了摆手。
“好的,班主。”
李尹吃饭速度倒是不紧不慢,但陈楚放下筷子的时候,对面的李尹也同一时间落筷。
“吃饱了?”
“吃饱了。”
“走吧。”
回到隔壁灵堂的时候,这里已经座满了大半位置。
但陈楚还是注意到灵堂的布置和之前有些不一样,在灵堂的正后方,垂下盖着一块很大的白幕布。
这是之前没有的。
还有老人正在不断进来,熟悉的老人坐在一起轻声交谈,灵堂里逐渐变得热闹。
老人们促膝长谈,讲着家长里短。
还有老人说着天南地北的八卦,说着就连一旁偷听的陈楚都觉得老掉牙的故事,但对面的老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时而大笑。
叮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邓老头从桌上拾起铜钱串成的金钱剑。
屋子里的声音渐渐变淡。
落座的老人们陆续停下交谈,转而望着邓老头。
“日吉时良,天地开张,造下此屋,不能停丧,门神门神,大显威灵,吾今借路,遣发丧行......”
台上,已经摆好的法坛前,穿着道袍的邓老头背对众人,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
左右两旁各自摆着一个火盆,盆中烧着纸钱。
灰烬随着火光起舞,慢慢飘向天空,在灰与白的交织中,渐渐淡涩,终于虚无。
在这肃穆的氛围下,哪怕是陈楚也不仅挺直了腰杆,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当邓老头念完最后一句,手中举起的金钱剑垂下,
陈楚又看见邓老头从台上拿起三炷香,在火盆中点燃然后插在香炉中后。
有些理所应当,又有些释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是手指一抹,香头燃烧的场景?
想到这里,陈楚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锣鼓唢呐声在此刻响起。
坐在灵堂右侧小板凳上,蒲家兄弟一人敲锣、一人打鼓。
穿着唐装的班主站在二人身后,双手持着唢呐。
丧乐来临后,台下的老头老太太们放松了许多。
他们继续低声交谈,不过声音比刚才要小了很多。
屋子里有些闷,人一多,加上两个大火盆,虽然开着窗,但汗水还是湿透了他的背心。
闻着香火气息,陈楚感觉自己背后又有点痒了。
陈楚本就站在后门位置,退了两步,来到走廊外,走廊外果然要凉爽不少。
台上,做完一切的邓老头用布擦了擦手,望着陈楚从后门离开的背影,眼底有些异样。
刚才在屋内,不太好意思,来到了外面,陈楚将手放进后背。
一下、两下、三下......
后背逐渐有点疼,火辣辣的那种。
陈楚知道应该是被抠破皮了。
不会感染上什么皮肤病吧。
陈楚看着自己手指缝中的血迹,有些忐忑。
不行,抽根烟压压惊,顺便上个厕所。
从兜里掏出烟,陈楚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烟这东西是从大学后染上的,大学专业是土木,在校期间熬夜赶图也是常事,一开始喝咖啡,但久了发现咖啡也没什么用,就用这东西提神。
很快来到了走廊尽头,面前就是护栏,旁边是上下楼梯,公厕在楼梯的左边。
站在护栏边,单手撑在护栏上,身体后靠,轻轻吐了一口烟圈。
转过头,望着楼下的小花园,看着那茁壮成长的花朵,道路两侧的灌木、大树,以及幽深曲折的小径。
抖落最后一点烟灰,陈楚转身走进公厕。
公厕没有开灯,最里面墙壁上有一扇小窗户,透露了一点月光进来,但公厕还是很黑,而且空气中还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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