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方,朔风凛冽,寒气逼人。漫天的大雪无休无止,天地一色。
京北一座小城,其实说镇更为合适。天气好的时候,除了赶庙会,尚没见热闹过几次,此时更是要被大雪掩埋一般,出奇的寂静,似乎要将这个时代封禁一般。
城虽小,但在以前却是兵家重镇,也曾屯兵上万。城有三门,城南拱极门,城东永生门,城北镇朔门,城西为陡山。因势为墙,当年必是省了不少工序,更是节约了不少银子。
镇朔门进去这条街不远处,有一间店面,朝西的门,门前一棵杨树,两只老鸹栖在上面,身上披白。
店面显得有些老旧,门还是以前的格栅门,有些漏风,门上方挂着一个匾额,上书“招财当铺”。
钟山穿着厚厚的翻毛羊皮袄,头戴兔毛护耳帽,揣着袖子,踏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直响,半低着头、眯着眼就把门撞开了,惊得树上两只老鸹呱呱直叫,扑棱棱把雪抖落,正好落了中山满满一脖颈子。
钟山骂了一声娘,抬头看看树上,赶紧钻进屋里,反手把门带上。
“怎么样了?”屋里正在火炉边烤火的一个有着花白胡子的男人说道。
“够呛了,我已经看到她离身了。”钟山搬了一把椅子,也坐到火炉边,顺便往里面又填了些木炭。
正在烤火的这中年男人正是钟山的父亲,钟如海。今年已四十多岁。由于钟山母亲死的早,自己是既当爹又当娘,操劳过度,加之北方气候的原因,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
钟家祖业本来殷实,世代开当铺为业,不是大富大贵,倒也小康生活。奈何解放后,当铺行业被取缔,种种原因,家道便也败落下来。忽闻得改革开放,对这放开了,所以钟如海又重操旧业,干起老本行了,但是光景却不如当年。
钟如海嘴里叼着烟袋,很久没有吸一口,眼睛盯着那堆火炭,只是发呆。
“可怜了这刚出生的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娘。”钟山叹口气。
“咳咳……”钟如海听到儿子这话,狠狠地吸了几口烟袋,突然呛的咳嗽了几声,钟山抬头看了看父亲,便又低下头,继续烤火。
钟如海把烟袋在炉子沿上敲了敲,站起身来,带上帽子,把衣服紧了紧,拽开门走了出去。
钟山站起来,走到门前,看着父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漫天的飞雪里,知道父亲又动了恻隐之心。于是走到后面柜台里,收拾了一下,然后把门一锁,奔向父亲去的方向。
城南离城北并不远,也就大约三四袋烟的功夫,钟山便和父亲来到城南。城南靠西,此处建筑比别处好一些,旧时是地主老财的府宅,后来打土豪分田地,这宅子也没能避免。
这片宅子正门门板已经被卸掉,进去分为前后三层,他们要去的就是在最里面那层的人家。那家此时门前已经挑起了白布,屋里传来嘤嘤哭声和孩子的啼哭声。
钟山和父亲对视了一下,快步迈了进去。
“钟先生,您来了……我这可怜的孩子啊。”说话的是这家的男主人,姓潘,叫潘安,父母取名字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名字,感觉还不土气,就索性叫了这个名。
钟如海点点头,看到屋里炕上躺着的潘安的媳妇,此时被子已经蒙上了头,黑黑的发髻松散开来,耷拉在炕沿上。
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模样很是俊俏,扎着油黑发亮的大辫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光景,怀里抱着孩子,但是明显抱的姿势很是生疏,孩子在她怀里大声啼哭,她却没得办法,只是任由自己的眼泪吧嗒吧嗒落着。
钟山站在父亲身后,看到这姑娘梨花带雨,心里竟有些心疼。
“老潘,你打算怎么做?”钟如海把目光转向潘安,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可怜的孩子啊。”潘安的眼泪鼻涕俱下,五官都哭地挤到了一起,媳妇的死,让他瞬间感觉家里天塌了一般,没了依靠。
潘家是外来户。小时候,家乡遇到了自然灾害,很多人都是挖野菜啃树皮充饥,导致水肿,个个肚子胀的都能看到里面青色的肠子。他父母在她姐姐饿死以后,开始把一切能吃的都留给了他。他算是勉强活了下来,但是父母却在三天的时间里相继离他而去,到另一个世界陪他姐姐去了。后来村里有人说北方山区里吃的东西多,反正家里也没人了,都是求活命,他也跟着那几个人离开了家,到了这地方。
混了几年,找了个当地的媳妇,凑合过了日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生了下来,媳妇却大出血,各种治疗都用上了,一直流血不止。医院也束手无策,让回家准备后事。
注定之事,回天乏力。媳妇在时候生下孩子的第十天,也就是今天,忽然就不行了。
钟家是当地人,知道老潘这人老实人一个。此时女主人去世,钟如海就想到了自己,这既当爹又当妈的日子不好过,滋味难受啊。
“钟先生,我知道你有这本事,您看您还能把孩子他娘救过来吗?”老潘顾不得手上擦的一把鼻涕,紧紧抓着钟如海的两个胳膊,期盼地眼神看着钟如海。
“唉……”钟如海看了潘安一眼。进了里屋,撩开盖着潘安媳妇头的被子。
潘安的媳妇也算是美人坯子,平时潘安在家做豆腐经营,而她就做针线活,赚点小钱贴补家用,两口子倒是恩爱。待人十分和气,从不与街坊邻里拌嘴闹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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