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所虑,倒不是这些。虽说这姓牟的乃辅国公之后。如今又在朝中任职、甚得圣心,只是,这门亲事……怎生是好哩?”
说到这个,德王也无法简单地回答自己的妻子。要是一开始就能够答应,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烦恼了。但是对方又因为曾经得到过皇帝的许可(即使只是口头上的),所以自己这边就算要拒绝,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自己目前为止也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位提亲者,所以德王本身对他也感到很好奇。既是好奇这个锦衣卫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向藩王的女儿提亲——虽然璇真目前已经不是郡主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皇家封号——也纳闷他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让皇帝和皇帝的心腹都为自己撑腰。看来这个提亲者,确实不简单。这样一个人。如果想要打发他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倒不如趁着到时的机会,好好观察观察,看看他到底能不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王爷、王爷可是想着……好生相看相看?莫不是,真有作亲之意?”
“夫人休忧虑,这回既是为咱们璇丫头的亲事,马虎不得,我自然要好生考虑周全才是。何况,这牟斌又得圣上应允,若咱们草草打发了去,到时岂不冲撞了皇上?这是万万不可的,便是瞧着姚太监脸面上,咱家中也须好好招待人家。至于作亲不作亲,且等瞧过了再说。”
“王爷,不是妾身乱嚼说人,只是这做媒的,自然是一张嘴巴子能说天下,想来这姚太监也差不到哪儿去。他把那人说得这般好,应是受人之托、或是与他有交情。只是天下事眼见为实,若这姓牟的真的这般好,那倒也罢了,怕只怕……”
只怕对方根本没有姚举说的那么好。正如姚举自己所举的那个例子,德清公主的婚事,不也一样被太监李广差点用三寸不烂之舌给说成了吗?可是事实上,李广选的那个袁相,却是个空有钱财、毫无好品行的人。德王朱见潾明白妻子的意思,点点头,又道:
“这我知道。姚举虽还不至于满嘴胡唚,只是到底为人如何,自然要咱们亲瞧过,方才算数。”
说完,德王又沉吟不语。于氏见此,便问道:
“不知王爷可是有何疑虑不成?”
“想起这次的事儿,老觉得有些蹊跷。皇上原本准了我那奏本,让璇丫头得以此生不再以宗亲之之女之身受封。皇上心地宽厚,又是仁君,如此处事。亦在情理之中,并不奇怪。只是这奏本准得这般轻易,倒让我料想不及。如今我细想着,夫人……”说到这里,德王朱见潾的声音低了下去,低得只有坐在自己对面的王妃才能够听清。“只怕是因之前那桩事,皇上心想着疑错了咱家,这才如此厚待下旨。不仅准了那事,还乐见咱们的丫头与朝廷命官作配,这实在让人不往这上头想也难。”
上次因为与鲁王府一起牵涉到所谓的“有谋逆之心”的事件上,而让德王府上下担惊受怕了好一段日子。这件事,德王当然没有忘,他的正妻同样是一想起都心有余悸。现在听对方这么说,于氏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虽说以皇帝的身份,那个至尊的统治者就算是杀错了人、也用不着说半句道歉的话。不过正如德王所说,当今的皇上心地不错,再加上又确实是查无此事,所以皇帝就可能感到有些后悔,因此便想着要补偿补偿自己的皇叔一家。答应不让璇真当郡主的请求是这样、主动为皇叔之嫡女的婚事考虑也是这样,皇帝的善意,现在仿佛进一步释放到了德王府之中来。
无论如何,当确认到这一点之后,德王夫妻觉得心里真是更加轻松了。因为皇帝已经不再怀疑他们一家,相反,还想通过这些事来弥补他们的损失。虽然这门亲事到头来会不会成还说不准,不过有皇帝的许可,这让他们多少也不再惧怕外人可能会有的闲言碎语甚至是抨击。
“若圣意真如此,便是咱们的一点福星临,这可是好事!只是有劳王爷,日后便要多留意留意、好生瞧瞧那牟家之子到底人品如何,能不能与咱们璇丫头作配。”
德王的意思与妻子一样。夫妻二人商议已定,都觉得心情轻松的同时又生出一股不舍的复杂心情来。因为他们的女儿,就算这一回的亲事不成,可是很快的也肯定要出阁了。想到爱女日后要嫁为人妇,当父母的自然心里不是那么好受,但同时眼见女儿又即将来到成人的重要时刻,不免又有欣慰之情。
此时的璇真当然不会知道,对于她而言,人生中决定性的时刻已经快要来到了。
时间很快来到弘治十三年的七月,进入七月之后,天气更加炎热了。而正如太监姚举此前所说的那样,锦衣卫牟斌确实奉皇命往各省巡察,来到了山东之后,就以私人的身份前来拜见德王。
当门上官吏前来禀报这件事后,德王就知道:姚举之言非虚。而且也正如他前来的用意一样,牟斌此次前来也是为了那件事的。
而京城又有客人上门来的消息,也传进了内庭之中。虽然其他人并不像王爷和王妃那样,清楚知道此人前来所为何事。不过从王爷招待对方的规格和热情来看,显然这位年轻的朝廷官员可能并不只是普通的客人。
更让内庭当中的女眷察觉出此中有不寻常之处的,还是这位未曾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客人,将一件礼物送进了内庭中,并且指明是送给德王二女儿璇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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