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彪悍无礼,言行全然不在道理,脸上却不见丝毫心虚。其子膀阔腰圆、面色不善,站在一旁挥着拳头形同打手。又拿旧事恫吓威胁,致使男子心存顾忌不敢喧哗,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妻儿立地转身。
幸得妻子是个贤惠的,初上婆家门遭此待遇,不仅不怨,还一边捂了孩子耳朵防那污言秽语,一边劝他相公:“鸠占鹊巢,原该与他们计较的。只是,相比之下,最最要紧的还是人能平安无事。与其在此纠缠不休,闹出什么来,不如——接了公爹,咱们还是回去过自己的日子,可好?”
男子满是羞愧,握了握她的手,点头应了一声好,随后转往地头棚屋去接老爹。
父子相见,一场唏嘘不提,老老小小当晚在窝棚里凑合了一宿。
为防泼妇找麻烦,次日一早天还没有大亮,就带着妻儿随父亲上了山。坟前一场痛哭,然后匆匆收拾,辞乡而去。
回到渔村,男子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屋子,一阵慨叹。幸而体谅妻子,为了给她留个念想,不曾把所有家当都变卖出去,不然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只是,为了凑路资,多多少少还是有所亏空的,这些天往返耽搁,也误了干活挣钱。
安顿好老爹和孩子,夫妻俩便开始了劳作。
往后,又过了几年虽然清贫但还算安逸的日子。
再过一年,妻子怀了第三胎。
按说,家里条件不好,女人也已不再青春年少,生孩子多少有点风险,这一胎可以不要的。但是百姓人家不兴随便打孩子,喜婆看了肚子又说是双胞,他虽心疼妻子,终究没舍得开口。
老爷子也指着人丁兴旺,整天笑呵呵地逗着孙子孙女,说是家里多了两个小的,他们要当哥哥姐姐了。
这胎便留下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原以为成天劳作的妇人,生产要比娇气的闺阁女子顺当,况又不是头胎,定然母子平安。可是,偏巧就出了岔子。
七个多月的时候,村里来了拨不讲理的贩子,说理不通,和众人干了一架。大肚婆也被捎带着推了一下,摔了一跤。
当时以为没事,等到生产才发现,孩子因这一跤没掉出来,却在肚子里翻了个身。
胎位不正,没有神医在侧,单凭个乡野接生婆,只能听天由命。
最终,孩子保住了,孩子娘却撒手人寰,丢下了一家老小。
送别亡妻,男子拖着四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妈,顿时艰难起来。老爹虽不用他床前伺候,甚至还能帮衬着带带孩子,到底充不上壮劳力,解不了困顿。
老爷子面上装着无事,看着儿子成日里起早贪黑很快露了老相,心里十分愧疚。
一为自己无能,致使阖家离乡背井;二为贪恋子孙满堂,忘了怜惜儿媳性命;三为老而无用,白给儿子多添负累。
心里存了不乐观的念头,没多久就病了。贫病交加,家里日子越发局促,他也越发觉得自己多余。在床上不过躺了半年,便也两腿一蹬,走了。
爹娘、岳父母都没了,妻子也不在了,留下男子一人拉扯孩子,连个心里倚靠也无。个中滋味,苦不堪言。
苦度日光,勉强熬到孩子成年,心里强撑的那股气一泄,他也匆匆终结了此生。
盖棺定论,落尘抽离。
出水纵跃缸外,一脸沉凝。
老叟拽着绳子给药包打结,问他:“感触如何?”
落尘一声长叹:“人生不易。”
老叟又问:“怎么个不易?”
落尘看看他那筛笾铺满的草药,道:“堪比黄连苦。”抬眉看向老叟,满是不解,“仙上让我跟着经历这一场凡尘人世,究竟有何深意?”
身系命案、背井离乡,好容易过个安稳生活,又给搞得家破人亡、困顿无依……他见同是凡人,也有乐呵呵活得有滋有味的,缘何非要刻意让他看这么一段苦到发涩的人生经历?
药叟似是看出了他的心里嘀咕,不以为然道:“若非刻意安排,只怕早就没这么些事了。”
“?”
“人生自来苦,这一出安排虽有刻意,但也难逃现实相似,虽显出格,的确有人就是如此。不过,老夫让你跟着经历这一番,却不是为的让你品鉴人生苦酒……”
“那是为何?”
“酸甜苦辣,诸般滋味,老夫这里没有闲心细说,我只言生死二字。凡人相较你我,等同蜉蝣,不过朝生暮死。短短一生,却还难保寿终正寝。你也见了,新桃换旧符,家家户户门窗上贴的那些玩意儿,所求为何?”
落尘回忆一下,问道:“仙上是说,凡人祈求的‘五福临门’?”
“五福,一长寿、二富贵、三康宁、四好德、五善终。求长寿、求安康、求善终,五个祈求,性命所占其三,可见凡人心目中最最看重什么。
看得重,往往是因求不得。
凡人太过脆弱。自打托生母体起,时时刻刻都存性命之忧。一个不慎,连呼吸都没来得及尝试,就得胎死腹中。
好不容易生下来,一饮一啄,无不精心照料才能避免夭折。稍有长成,冷了、热了、磕了、绊了,或病或痛,处处潜藏危机。便是简单常见的玩耍,也能玩丢了小命。
再大些,脱离稚子无知,却遇世情百态,更添别样风险。遇人不淑、交友不慎,或者只是玩笑一场、或者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很可能面对的都是一次生命终结。
喝水呛死、吃饭噎死,听着好笑,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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