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埃德萨,安条克与阿勒颇的边境地带。
天上的太阳懒洋洋的,仿佛令人昏昏欲睡;而这里人迹罕至的森林之中,郁郁葱葱的林木繁茂而葱郁,却更容易让人隐匿于其中。
森林中不时有飞鸟受惊而起,远远望去,有三名隐藏在斗篷之下的骑士,正在林中穿梭疾行;带头那个是一名身背瓦兰吉巨斧的勇猛壮汉,身后两人,一人身材匀称,微风吹起了棕色斗篷的一角,露出他身上华丽的紫色上衣,而另一人虽然身形娇小,但是紧紧夹住战马腹部的白色皮靴,却显示出她高超的驭术。
“阿历克斯,你到底?……”
沉默的策马奔驰在皇帝的身后,看着前面那个曾经魂牵梦绕的背影妮丝紧紧抿着自己隐藏在兜帽之下的薄唇,心中五味陈杂。
“阿格妮丝,吾爱,即使到达世界的尽头,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那清澈而明亮的眼睛。”
她曾经九死一生的趁着希腊贵族发动反对安德洛尼卡政变的机会,孤身一人逃出君士坦丁堡,又历经千辛万苦,竟以柔弱孤女之躯,一路冒着兵荒马乱的威胁,从希腊长途跋涉到安条克,而支撑她的,正是对丈夫阿莱克修斯的爱与思念……
可是,命运似乎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当她历经磨难终于到达安条克,也第一时间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数年的丈夫;她挤在热情的人群之中,衣衫褴褛,形容枯槁,远远的看着那个曾经与自己海誓山盟的人,他志得意满,红光满面,正站在马车上,在贵族与士兵们的护卫之中沿着街道游行,同时接受着人民的拥护与爱戴,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在君士坦丁堡从未有过的——
如果不是他手中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的话。
阿格妮丝至今还能想起那仿佛撕心裂肺一般的痛。
当全城的人民都在欢呼,庆祝阿莱克修斯皇帝与格鲁吉亚公主塔玛丽的神圣婚姻之时,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孩目瞪口呆的看着扬长而去的皇帝车舆,指节紧攥着,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痛吗?当然;但是和内心轰然崩塌的信念,以及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比起来,这又算什么呢?
可怜的阿格妮丝,如同行尸走肉般目送丈夫和其他女人的婚礼游行,她甚至在尽头的那一群庆祝的贵族之中,发现了曾经对她视若珍宝的哥哥——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
哥哥还是那个矜持如同狐狸一般的笑容,但是,阿格妮丝分明看到,他对阿莱克修斯的结婚祝福,是那么的诚挚与发自内心。
为什么?为什么?
阿格妮丝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即使当初得到皇帝丈夫暴毙,而紧接着自己被篡位者软禁的那段时间,她确实感觉害怕,感到恐惧,觉得天塌了下来;但是,依然没有今天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所以,当安条克《镶金玫瑰》旅店的老板娘在旅店门口捡到了这个晕倒在地的法兰西女孩儿,并询问她的来历时,她毫不犹豫的隐瞒了自己的出身,并给自己更换了新的名字——爱莉。
望着异国他乡风格迥异的建筑与装饰,曾经的她以为,法兰西公主,罗马帝国前任皇后阿格妮丝·卡佩已经死去,活下来的,只是名为爱莉的余烬;也因此,当神秘的刺客兄弟会导师阿泰尔·伊本·拉哈拉德亲自出面招募她时,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行于黑夜,侍奉光明;”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由于出色的天赋,爱莉在组织内迅速崭露头角;而原本她以为此生应该不会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交集,却在以同期第一的优异成绩完成刺客特训之后,得知了兄弟会真正服务的对象,竟然是他——
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
与曾经丈夫的再次见面,是那么的顺其自然。爱莉完美的扮演着一个听命于人的刺客角色,看着在身旁忙碌的阿莱克修斯,突然萌生出一股渴望。
“阿历克斯,才仅仅过了几年,你……你就真的是把我忘的干干净净吗?”
鬼使神差的,当再次与阿莱克修斯见面之后,爱莉就再也没有取下过自己的面罩。虽然竭尽全力的压制着自己与他相认的情绪,但是她真的想让丈夫认出她啊!
阿格妮丝不知疲倦的竭尽所能去完成阿莱克修斯布置的任务,希望某天他能记起那个与他海誓山盟的可怜女人;但是她根本不知道的残酷真相是,眼前的阿莱克修斯,是他,又不是他,而且根本就不认识她。
但是在阿莱克修斯看来,这个刺客属下是那么的令人满意,不愧是阿泰尔亲自训练的首席弟子——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她忠诚,干练,隐蔽,精明,武艺高强,思维敏捷,是一个完美的属下,也让皇帝生出了重用的心思。
譬如这次,一直和萨拉森人秘密保持联系的阿莱克修斯,深感时机敏感的现在,自己缺乏一个信得过的人负责与萨拉丁的情报交流,便打起了提拔一个真正心腹负责此事的盘算——
而他通过慎重的考虑,选择的就是最近兄弟会脱颖而出的新人,阿泰尔的首席亲传弟子,爱莉。
“爱莉,我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你吗?”
“陛下,您永远可以信任爱莉,如同信任您手中的剑。”
心事重重的阿格妮丝,再一次想到不久之前,皇帝如此慎重的询问自己的话,内心充满了疑惑,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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