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北的第一场雪下得非常大。
如山坡上奔跑的野马,来势汹汹,又急又猛。
漫天飞舞的雪花多得连成线,被剧烈的狂风一吹,登时白茫茫一片。
落地窗外,连绵的松柏挂上了白霜,翠绿逐渐消隐,琼花绽满枝头。
远远望去,尽是白皑皑。
雪虐风饕,铺天盖地,仿佛要埋没天地间的一切。
脚步声急匆匆而来,侍者轻敲木门∶“家主,雪势太大,外面大雾弥漫,下不了山。”
“知道了。”
秋儒看向明祈∶“大雪封山,山路危险,看来今晚还需明小姐在山上待一夜了。”
他与她的话言尽于此,她既然不听,结局如何都该自己承担。
明祈点头。
“这庄园一切配置都齐全,可以满足明小姐需求。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侍者就行。”秋儒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人先走了。
他走后,明决才凑上前,握紧口袋中短刃,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小姐。”
“没事。”明祈淡定的喝了口杯中茶水,又放下,安抚他说∶“就当休息。”
她先知会了徐敬一声。
这几日连天在外忙,剧组已经好几天没去了。
索性她的角色戏份不多,相对轻松,这几天没去也不耽误拍戏进度。
对方在那边嗯哈两句就挂断了,估计忙得不行。
明祈将手机放在桌上,“煜煜现在应该已经到帝都了吧。”
那天明海的刁难被突如其来的秋家请帖打断,几个资历深的长老都在震惊秋家的来贴,明煜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之后明煜倒也没停留,他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就离开了明家侧楼,都没和明祈打招呼。
只让明决简短的带了句话∶等他拿第一回来。
外面大雪封山,落地窗也是茫茫一片,再也瞧不见半点绿意。
茫茫天色看不清任何东西,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
她撑着头看向窗外肆意飞扬的雪花,房间内火炉烧得旺盛,温度正好,倒有些昏昏欲睡了。
于是明决唤来侍者,在引导下去了后方房间。
这个庄园占地颇大,一路蜿蜒碾转才抵达卧室。
明祈在女侍者的服侍下洗漱一番,倒床睡去。
——
等她醒来,狂风歇了。
夜色已经降临,沉沉的黑覆盖天地,只余满天卷的雪花纷扬。
她坐在床上看了会儿,又叫侍者服侍她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明祈问。
女侍者答∶“晚上十点了。”
明祈轻“嗯”一声,没听到门外熟悉的动静,又问∶“明决呢?”
女侍者一愣,卡住∶“刚刚还在外面。”
刚刚。
明祈墨眸流转∶“推我出去。”
“现在吗?”女侍者讶异∶“明小姐,外面积雪很深,天色也晚了,现在出去恐怕有危险。”
“无事,我出去看看。”明祈说。
见她态度坚决,女侍者也不再劝。
才一打开门,凛冽的寒意扑面而来,明祈裹紧身上的大氅,沿着廊道而过。
女侍者要来推她,被她拒绝∶“不用过来。”
那侍者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外面,这天寒地冻的,积雪又深,明小姐瞧着柔柔弱弱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明小姐。”
女侍者还是叫住了她。
明祈回头,墨色瞳孔在黑夜沉沉。
那侍者跑回房间,很快又拿着一件衣服出来。
她说∶“这外面天色不好看不清,明小姐不如换上这件红色的大氅,也好辨认。”
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也方便他们去寻找。
侍者将这话咽下去,又红着脸轻声补充∶“我看过你的直播,明小姐,你很厉害。”
明祈看向她带了几分拘谨的脸,忽然一笑∶“谢谢。”
她接过换上,继而消失在夜色中。
庄园很大,人烟却稀少。
明祈操控着轮椅,穿过一条条点着昏黄灯光的廊道,离开连片的房屋,向远处的山林而去。
她慢慢行进,积雪深厚,轮椅在雪地滚动却不显滞涩艰难,一路畅通无碍。
雾茫茫的夜,万籁俱寂,漫天飞雪中一点红色成了最夺目的存在。
人烟越来越稀少,昏黄夜灯只能看到零星,明祈深入山林。
及至松柏林深处,明祈终于停下了轮椅。
她唇角一掀∶“还不出来?”
枝头雪花簌簌掉落,雪地发出沙沙轻响。
一刹那,明祈身旁的四方空间鼓涨出浓郁的墨色。
那墨色比夜色更深,包裹在黑夜里形状模糊,只能感觉到隐隐约约的一团。
漫天墨色疯狂暴动,在空气中扭动变形,仿佛要将这片天空撑破。
它们快速而急切的吞噬着这方空间,茂密的银色松柏树扭曲着后退、连绵起伏的雪线消失,地上无边的雪地消隐。
黑夜涂抹上更浓郁的颜色,零星灯光也消失不见,明祈仿佛进入了一个诡异空间,周边除了墨色不明物再无其他。
明祈的眉头轻拢。
这墨色中强烈的不详气息让她感到不适。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感应到这么浓郁的不详了。
她突然低低笑了声。
少女音色清冷含柔,在这无声的墨色里分外清晰。
明祈抬头看向天空——那里只有粘稠鼓动的墨色,她对着那里弯唇笑,好像有人在那里。
她说∶“躲在背后用这种手段?是有多见不得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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