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余生中,连接东晋汉地和天竺、波斯诸国的这条海路,我又走了不下十余趟,途中也曾遇见突发的飓风。
但再也无缘重回南荒,也从来没有在其他海商的口里听说过它。
好像我们曾经经历的这段往事,给予我等新生这个南荒乐土,只是冥想术和忘忧毒蛊中的一个幻境。
离开孤岛向西而行的第三天,噩梦再次重演,滔天的海潮阻断了归乡之路,把我们吹向了更为遥远的东方。
而这一次,船上所有人包括我和林兄在内,全都放弃了挣扎和抗争,任凭海船随风漂流。
沧海之外还是沧海,东方之外还是东方,似乎永远也靠不了岸了。
人是斗不过上天的,佛若灭我抗争又有何意?佛若救我,又何必苦苦挣扎!
过好当下便好,一切都会过去。
好在船上存粮尚多,饮水暂时无忧,每日还有美酒相伴。
管他东南西北,管他惊涛骇浪。
人生譬如朝露,唯有美酒可解
千愁。
就这么在沧海之中晃悠了半月之久,我们全已生无可恋的时候,沧海深处的遥远东方,尽然出现了连绵起伏的海岸和群山。
就如当年从东方岛上逃生归来,第一次看到迦南海岸时那般。
郁郁葱葱,莽莽苍苍,了无边际!
“少主快看!迦南海岸!我们又回到东罗马啦!”
锅盔遥看大陆早已望眼欲穿,见到久违的海岸尽然开心的嚎哭了起来。
而我早已看淡生死,没有了过去的那份狂喜之心。
只是合掌连唱了几声佛偈,感谢上天的不收之恩。
“肯定不是罗马国的迦南!也不会是西南的海国!贤弟啊!我们来到天边啦!哈哈哈!天不灭我也!”
林兄的须发已经遮住了他的全脸,只有一双赤红的眼睛还露在外边。
这些天来,这位从前无所畏惧的海商尽然也丧失了所有心劲,终日在船上饮酒作乐。
而且他最后的心愿,尽然是在临死之前喝光船上的存酒。
一年多来接二连三的飓风海难,对于林兄的打击真是太大了。
我们的商船如同中了魔咒一般,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挡住了我们的归乡之路。
主人家尚且如此,其他的伙计便跟着一起颓废了下去,商船也因此错失了几次转舵向西的机会。
如今海岸近在前方,林兄终于又活了过来。
与船头的每个人激情相拥,手舞足蹈的如同小儿一般。
所谓乐极生悲,真是丝毫不爽啊!
我们全都沉陷在绝处逢生的狂喜之中,尽然忘了落帆减速。
靠近海岸时,又遇一股北方南下的暗流狂飙而来。
海船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向着岸边的石崖飞冲而去。
躲避来不及了,但听一声轰天的巨响,我们的船头与崖畔迎面相撞。
原本已是千疮百孔的船体,顿时土崩瓦解,众人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了出来。
有几位伙计更是飞出了船仓,重重栽入了旁边浅海之中。
因为帆索的阻挡,我才逃过了一劫。
“酒啊!我的老酒!林青春哥!快快下到船舱搬几桶上来!”
船体正在下沉,海边的暗流涌动,我们随时都有给商船陪葬的风险。
好在平时训练有素,稍许慌乱之后大伙便开始有序撤离,临行前还不忘带走各自防身的兵器。
秦冲和锅盔机警过人,先后纵身跳上岸边的石崖,然后伸出刀鞘把其他伙计一个个拽了上去。
林兄的手下也都是忠诚之辈,老爷有令救酒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这几个瓜娃硬是在船体沉没前的片刻功夫,冲进底舱搬出了十几桶薯酒,扔进了旁边的浅滩之中。
我们这些落魄之人夹着酒桶、相互搀扶着淌过海边的浅水、爬上山石嶙峋的海岸,第一次踏入这个陌生的新大陆。
发现海岸上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土著,正在翘首围观着我们的到来。
黑发赤脸、身形挺拔、褐红色的衣袍似曾相识。
我的第一错觉,仿佛来到了东土河西的天之山下。
而这些土著,便是我家祁山马场的羌人大哥木塔尼尔和他的族人们。
(本章完)@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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