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名都的江陵南临大江北依汉水,自春秋以来便是九州通衢的兵家必争之地。
自从五胡祸乱、北人南渡以来,前往巴蜀、潇湘、闽越之地的秦陇汉民,东出武关沿着汉水南下,多在此地改换舟楫车马。
人流和物流的百年汇聚,使得这座历经浩劫的楚始郢都再次恢复了昔日繁华。
天下百工、士商僧侣接踵而来,晨钟暮鼓、酒肆商社、流水人家应运而生。
从天竺、西域佛国不远万里前来南朝弘扬佛法的僧者,以江陵作为译经传法的基地,也就不足为怪也。
茂林修竹的深处,文明天下的江陵辛寺依江而建,面向千里沃野,清幽古朴梵音缭绕。
常年在此研修佛法的北朝和南朝僧众不下千人,堪称佛家的书院是也!
我和秦冲抵达辛寺正值早课结束的时间,在执事比丘的引领下,来到了法显大师的禅房。
天竺栴檀佛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原本忐忑浮躁的内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法显师傅,弟子易金城来看你了!”
大师盘腿静坐于榻前,眉须绵长白如初雪,与二十年前相比完全变了模样。
“易施主,别来无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师微微睁开双目,慈祥如初声如清风一般,顿时打消了我的所有顾虑。
“弟子行商路过建康,
听说大师在辛寺传法,特转道江陵前来拜见师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虔诚的伏在法显师傅的脚下,行师徒跪拜之礼。
“施主免礼,今生还能再见到施主,也圆了老衲一桩久远的心事。阿弥陀佛!”
大师单手行礼,唱了句佛戒,欣喜之色尽在言语之中。
“弟子半生坎坷,尽如师傅所言。不知前路如何,恳请师傅开悟。”
我和秦冲爬山涉水来到江陵,朝见法显大师这位今世的佛陀、昔日的故人。
如果能得师傅指点迷津,真是善莫大焉。
“施主佛缘深厚,今生劫数已了,如能守得初心,福报自然来也。阿弥陀佛!”
法显师傅淡定如初,轻声唱了句佛戒,宛如入定了一般。
“请教师傅,何为初心?”我又躬身问道。
“佛心及初心也。”
师傅有问必答似睡非睡,超然于物外,似乎能洞察世间的一切。
“弟子明白了,谢过师傅。”
问道解惑之后,禅房里一片静寂,偶有燃尽的佛香悄然落下发出了噼啪之音,似从往生中传来一般。
“施主路过北朝,老衲还有一件尘事想拜托施主。”
短暂的沉寂之后,法显师傅缓缓启口道
“师傅有啥吩咐,弟子万死不辞!”
听言大师有事相求,我很感惊喜诧异,赶紧挺身而诺道。
“老衲生于晋地,三岁遁入佛门,至今已有80余载。大晋隆安三年,老衲和七位佛门兄弟从长安出发前往天竺求法,途中见闻阅历皆有感悟。近来老迈自知去日无多,已与弟子将这些佛国经历整理成册,以《佛国记》名之。老衲一生侍佛,至今犹在相中,皆为乡情所困。晋地平阳郡武阳县内有一座宝峰寺,那是老衲当年出家的地方,特望施主能将这本佛记带往该寺。如此一来了却尘缘,老衲今生也就再无牵挂。阿弥陀佛!”
大师如平日**一般娓娓到来,令我不禁动容。
从法显师傅手中接过一本粗纸装订的本册,犹带着松墨的清香似有千斤之重。
“弟子定不负师傅所托!”
我合掌躬身,再次向大师虔诚行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愿心已了,施主请回吧。”
法显师傅轻声笑道,手执串珠念了声佛戒。
有两位沙弥进屋扶起了大师,看来他要亲自送客了。
“师傅,这些佛家经书弟子想请上几卷,顺道布施给宝峰佛寺,不知有无违忤?”
我和秦冲跟在大师的身后,经过了辛寺的经楼。
有一百多位比丘僧人,正在埋头奋笔抄写经书。
已经成册的经卷如连绵的墙堑一般,列满了经楼的每一个角落。
江陵佛法的兴盛,果真是名不虚传也!
“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佛家之书非亲身求取不为真经,于自家的修行没有丝毫用途。宝峰寺的同门如有普度众生的愿心,就让他们亲自来趟江陵迎取吧。”
大师满脸笑意慈祥谦卑,尽然有了点人间烟火的味道。
“弟子明白了,呵呵。”我也合掌笑道。
说话之间,已经出了辛寺的山门,有执事的比丘牵来了坐骑。
我和秦冲翻身上马,与法显师傅拱手告别。
沿着连接荆襄的官道,一路往北绝尘而去。
如此一别即为一生,红尘仙界从此两隔也!
(本章完)@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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