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法的精义,已尽在其中。
何况楚留香根本不能抢,也不能动。
楚留香正在倒酒。
用一只手托酒盏,一只手持酒壶,为自己倒酒。
他自己已经将自己的两只手全都用在这种最闲适、最懒散、最没有杀气的行动中,他心里就算有杀机与戒备,也已随着壶中的酒流出。
他怎么能动?
可是壶中酒总有倒尽倒完的时候,酒盏也总有斟满的时候。
无论是壶中的酒已倒完,还是酒盏已被斟满,在那一刹那间,他不动也要动的。
石田斋的杀手也必将出于那一瞬间。
这一杯酒,大概已经是楚留香最后的一杯酒了。
酒在杯中。
花姑妈满满地为胡铁花倒了一杯酒,虽然是金杯,也只不过是一杯。
一杯酒就是一杯酒,不是三杯,也不是三百杯。
这一杯酒和别人喝的一杯酒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个杯子。
连胡铁花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杯子。
幸好他是胡铁花,他喝酒的历史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喝醉的次数大概已经有四五千次,有时候,他一天喝的酒甚至比别人一辈子喝的加起来都多。
可是他喝了这杯酒之后,还是喘了半天气才能开得了口。
“我的妈呀!”
胡铁花大叫:“你给我喝酒的这玩意儿到底是个酒杯还是个洗澡盆?”
花姑妈吃吃地笑,又捧起了个大酒坛,好像又要替他斟酒的样子。
胡铁花的眼睛瞪得比牛弹子还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只不过想再敬你一杯而已,因为你马上就要走了,要去办大事去了,虽然不是西出阳关,我也要劝你更进一杯。”
花姑妈的声音温柔,笑得也温柔,笑容中,居然还带着点淡淡的离愁。
“劝君更进一杯酒,东海之滨无故人。”
她说:“来,我也陪你喝一杯。”
“就算没有故人,我也会回来的,何况那个老臭虫现在一定已经到了那里。”
胡铁花苦笑:“可是我如果真的再喝这一杯,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花姑妈笑了笑:“你认为楚留香真的会去?”
“他说他会去,就一定会去,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一定会去。”
“要是他去不成呢?”
“怎么会去不成?”
胡铁花又瞪起了眼:“如果他自己要去,有谁能不让他去?
有谁能拦得住他?”
花姑妈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人知道他要去,现在他确实很可能已经到了那里,只可惜他有个朋友的嘴巴比洗澡盆还大。”
“不错,我是个大嘴巴。”
胡铁花理直气壮:“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
“你当然可以告诉别人,随便你要告诉谁都行。”
花姑妈说:“只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愈多,他的麻烦也就愈多。”
她又叹了口气:“史天王的手下又不是吃素的,单只一个白云生,就已经足够让他吃不消了。”
花姑妈说得很慎重:“我可以保证,白云生的剑法绝不在当年的薛衣人之下。”
胡铁花还不服气,还要争辩,可是外面已有人通报,送亲的行列已将启程了。
花姑妈忽然抱住了胡铁花:“这一路上凶险必多,你一定要特别注意,多多保重。”
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妈,可是一直都把你当宝贝儿子一样,你千万不能死在路上。”
夜已渐深,江上已亮起了点点渔火,看来仿佛比天上的星光更亮。
船舱里却仍是一片黑暗,石田斋彦左卫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里,那个装着京都御守屋精制的火镰和火石的锦囊虽然就近在他手边,可是他并没有击石点火燃灯的意思。
灯光是樱子带进船舱的。
娇小的樱子仍作童子装,漆黑的长发挽成一对垂髫,闪亮的大眼中充满惊奇:“只有先生一个人在这里?”
“这里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
石田斋的声音疲倦而沉郁,听起来就像是个刚跋涉过长途、自远方归来的旅人。
“楚留香呢?”
“他走了。”
“他怎么能走的?”
“来者自来,去者自去,来来去去,谁管得着?”
樱子睁大眼睛,显得更吃惊。
“可是我刚才还看见先生以筷作剑,成青眼之势,楚香帅明明已完全被控制在先生的剑势中,怎么能走得了呢?”
樱子又问:“难道他能躲得过先生那必胜必杀的出手一击?”
石田斋遥望着江上的一点渔火,过了很久,才悠悠地说:“他没有躲,也不必躲。”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没有出手。”
樱子坐下来,吃惊地看着他:“先生为什么不出手?”
“我不能出手。”
石田斋说:“因为我完全没有把握。”
远方的渔火在他眼中闪烁,老人的眼中却已失去原有的光彩。
“当时他正在斟酒,我本来准备在他那杯酒倒满时出手的。”
石田斋说:“酒杯一满,他倒酒的动作势必要停下来,否则杯中的酒就要溢出,那一瞬间,正是我最好的机会。”
“我明白。”
樱子说:“在那种情况下,牵一发已足动全身,无论是酒杯满溢,还是他本身的动作和姿势改变,都会影响到他的精气与神貌,只要他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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