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吵得有些头疼,但方少泽不得不承认,丁麟的存在打消了不少他心中近乡情怯的忐忑。
自从十三岁离家,他就从未回到过这片土地,若不是丁麟坚持在他们聊天的时候说中文,说不定现在他都会忘记如何讲汉语。所以他也并不是丁麟所讲述的那样,为了报效国家才回来,其实是因为身处西点军校,通过各种能得到的情报,分析出来中国已经陷入了危机,而且是灭顶之灾而回国。
方少泽对这片土地没有任何的归属感,小时候对于故土的印象,都是灰蒙蒙的模糊记忆。他这次回来,是想要劝父母跟他一起离开这片即将被战火烧毁的土地,去美国,去更安全的地方。
他这个想法深藏在心底,并没有和丁麟说。毕竟丁家盘根错节家大业大,无法独善其身。而方家他父亲这一房与本家不和,很早就搬出来单过,这也是很小就把他送到国外放养的原因之一。
身旁的丁麟依旧兴奋地唠叨道:“如果我有妹妹,我肯定会把妹妹嫁给你啦!可惜我只有一个大我们五岁的姐姐,看我家里的来信,三年前就嫁人啦!哎,对了,你未婚妻是不是杨家的那个胖丫头?我的天,我还有印象呢!伯母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选那个胖丫头当儿媳妇?”
方少泽挑了挑眉,从记忆的深处翻出了一个穿着大红袄、梳着两个羊角辫的胖丫头,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未婚妻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之中。方少泽无声地叹了口气,交代道:“在香港靠岸的时候,母亲给我发过电报,说父亲在南京公务繁忙,他们不能来接我了。”
丁麟听到之后,立刻瞪圆了双眼,一拍栏杆,震惊道:“什么?!我还以为能蹭你家的车!还让我爹不用派人来接我了!你说我们两个能平安从上海回到南京吗?这么乱,我们会不会迷路啊?不行,我身上换的银元都不够,还全是美钞,在国内能花吗?完蛋了!我们两个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方少泽并没有理会丁麟的惊恐,风轻云淡地继续往下说道:“所以,我母亲托别人来接我们了。”
“那就好那就好,还是伯母准备得周全。”丁麟摸了摸胸口,舒了口气,“哦,对了,是谁来接我们啊?我认识吗?”
“哦,据说,就是我的那位未婚妻。”方少泽平静地淡淡道。
“什么?!”
上海外滩上的码头,因为林德伯格号的靠岸,而变得热闹非凡。
因为林德伯格号会在上海停靠一整天的时间,明天的同一时间才会再次启程去日本,所以就连很多要去东京的游客,也都打算下船逛逛上海。而这艘巨型的豪华邮轮在停靠之前,上海的报纸就已经做过一轮宣传了,也有很多人选择坐这艘海上皇宫去日本,码头上早就站了一溜排队的旅客,等着第一时间上船参观。
杨竹秋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看到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嫌弃的目光。其实她才不想来接什么未婚夫回南京,若不是为了找借口来上海买最新的化妆品和衣服,她才不愿意来呢!
不过,这么多人,她就算接不到也无所谓吧?她又哪里记得方少泽长什么样子?
杨家、方家和丁家的上一代属于世交,年龄相近的孩子们都从小一起长大。但方少泽十三岁就离家,在杨竹秋的记忆里,就是一个当时还没自己个子高的小矮子。
还好她母亲疼她,答应她若是实在不满意,婚事也可以作罢。杨竹秋打算偷偷地看一眼,大不了转头就走,推说没接到人。反正这码头人这么多这么乱,就算没看到也很正常嘛!
林德伯格号开始下客,船舷上的旅客们依次缓步而下,杨竹秋虽然不情愿,却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因为最先下船的就是头等舱的客人,所以其实初步的筛选还是比较简单的。去掉金发碧眼五官深邃的洋人,还有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的南洋人,刨除年纪过大或者过小的,除去花枝招展的穿旗袍的女人,剩下适龄的年轻男子也就那么几个。而且听说她的未婚夫是和好友丁麟一起回来的,那么与女人同行的就可以直接排除了。
杨竹秋漫不经心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正在沿着楼梯往下走的两名年轻男子身上。实际上,不仅仅是她,包括船上的客人们,连码头上的许多人都或遮遮掩掩或光明正大地盯着他们看。
他们的身材差不太多,都是瘦高匀称,穿着剪裁得体的羊呢大衣,围着今年最流行的咖色格子羊绒围巾,即使看不太清楚脸容,也有股令人无法忽视的独特气质。杨竹秋看了又看,心想这两位不会就是她要接的人吧?但看身高都不太像啊!虽然心中不舍,但杨竹秋还是带着遗憾移开了视线。
丁麟在船还没靠岸的时候,就开始四处寻找疑似杨家大小姐的年轻女子了。当然,他都是在往身材丰满的女子身上瞄,每看到一个都做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一名时尚俏丽的女子。那人穿着一袭烫绒旗袍,勾勒出婀娜多姿的线条,头戴一顶貂绒小帽,披着一件紫色的水貂披肩,倚在一辆汽车旁。显然她也是来码头接人的,此时正扬起精致小巧的下颌,美目流转,翘首以盼。
丁麟的眼睛立刻就直了。在国外很少见到纯正的东方人,他嫌弃洋人姑娘体味重毛孔粗,再加上念军校,触目所及全是男人,一直都没有机会交女朋友。现在看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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