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璃在很久以前预见了结局,但是就像外婆对她说过的那样,她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
一语成谶。
二零零零年元旦,这一天比过去或黎璃将要经历的未来任何一天都意义非凡。她幸运地活在这个世纪,赶上了千年的交替。
上一个千年,中国还处于封建王朝,历史上那个朝代叫做北宋。
一九九九年的最后一天是星期五,黎璃接到裴尚轩约她晚上去酒吧庆祝新年的电话。当时她正在酒店参加公司的annual
y,端着盘子挑选生鱼片。e站在她旁边,比黎璃先听到电话铃声响。
裴尚轩陪她去买手机,她不喜欢诺基亚,选了摩托罗拉。后来不管是手机被偷还是升级换代,她都是摩托罗拉的忠实用户。裴尚轩不止一次取笑摩托罗拉该给她颁一个忠诚奖,她笑笑指责他喜新厌旧。
他不懂她的固执,更不明白她一生最大的执著是他。而她也不懂,这个游戏爱情的男人居然有一天会结婚,一点幻想余地都不留给她。
黎璃谢过alice的提醒,放下托盘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裴尚轩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邀请她晚上去酒吧迎接千禧年到来。
她前几天接到大学室友、高中同学聚会的电话,也接到过汪晓峰约她泡吧的电话,黎璃无一例外用“有约在先”推辞了。她在等裴尚轩,想和他一同迎接新千年。
他们在这一个千年相遇,下一次千年有谁能够等得到?
幸好在她失望之前,他打来了电话。
alice在她挂断电话后微笑着问了一句:“boyfriend?”黎璃顿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那只是自己的朋友。
“单是(但是),lilian,你看起来,很形负(幸福)。”alice和paul参加了汉语学习班,虽然发音不标准,但依然抓住机会猛练中文。黎璃作为paul的助理,听惯了夫妻俩的中文,立刻明白alice在说什么。
自己的情绪,难道已经无法掩盖了?黎璃心头一紧,心想晚上决不能露出破绽,她不希望和裴尚轩落到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地步。既然他说是兄弟,那就做兄弟吧。
她在离开酒店前去了一次洗手间,和从里面拉开门出来的女人打了一个照面。黎璃愣住,对方显然也颇感意外,两人在门口尴尬地僵立。
黎璃率先恢复镇定,挑眉笑道:“韩以晨,好久不见了。”
记忆中和眼前女子的最后一幕纠葛是在高一某天,黎璃跑去虹口中学,求韩以晨放过裴尚轩。
她说:“黎璃,我把他还给你。”
黎璃相信韩以晨从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裴尚轩不属于任何人,包括自己。
他是自由飞翔的鸟,而她并非他的同类。
“好久不见。”韩以晨的美丽随着时间流逝有了隽永的韵味,裴尚轩很久以前就对黎璃说过韩以晨是那种越来越漂亮的女生,少年想不出形容词,只会用最直白的语言夸奖。
过去黎璃认为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此刻却不得不赞同他的眼光。有一种女人,拥有得天独厚的美貌不说,连随时间而来的苍老都望而却步。她的美,就像一朵花从含苞待放到盛开,展现着不同时期的风采。即便最后凋谢,依然是华丽谢幕。
她见过许多美女,活泼娇俏的、火辣性感的、气质娴静的……裴尚轩身旁总是走马灯似的换着新鲜亮丽的面孔,令黎璃变得麻木不仁。唯独韩以晨,她承认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两人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不外乎“在哪儿工作”、“最近好不好”,她们本来就不是亲密的朋友,何况中间隔着岁月的河流,还有一个叫裴尚轩的少年。
“我去洗手间。”黎璃用这句话作为告别序言,她犹豫再三,仍然没说裴尚轩晚上和自己有约。
仿佛一旦说了,韩以晨又会像当年那样横空出世,把他硬生生地从自己身旁抢走。尽管黎璃心里清醒,裴尚轩和韩以晨应了那一句成语——覆水难收。
韩以晨含笑微微点点头,彼此都没提出互留联络方式的潜台词很容易解读:邂逅,不必当做重逢。
在黎璃推开门走进洗手间之前,她突然问道:“黎璃,你喜欢他的,对吗?”好些年前,她在暮色苍茫的教室里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知道与否,有没有意义?”黎璃仍旧不正面回答,轻松反问。
她把年少时爱过的人拱手送出,不论是谁接收,她都已没有资格过问。韩以晨轻轻一笑,同黎璃告别。
黎璃坐在五星级酒店洗手间雪白的洁具上,用手蒙住脸。她的脑海里回荡着裴尚轩的声音,“我喜欢她,真心喜欢过。”
她眼睁睁看韩以晨走掉,她很自私。
裴尚轩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女人,他唯一喜欢过的只有韩以晨。黎璃一直看着他,他掩饰得再好,在她面前依然无所遁形。
黎璃带着负疚感来到衡山路上的哈鲁酒吧,华灯初上,整条街触目所及除了人还是人,好像全上海的市民集体出动似的。酒吧内更拥挤,座无虚席,站着喝酒的不在少数。黎璃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寻找裴尚轩,音乐震耳欲聋,就算她打电话他估计也听不到铃声。
黎璃踮着脚尖伸长脖子,试图越过前面的人看看角落里有没有自己在找的男人。她的身高在一米五六的刻度停止了向上发展,成为心头一大憾事。黎璃买衣服很尴尬,以她的高度穿s号,但她又没有能穿上s号的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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