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前朝大昊旧都灵安,神都洛云居于太苍中心偏北之地,北有夏廷道重兵护持,南有“镇国九鼎”之中辅国大将军陆叔言总领中州道二十万兵马坐镇。
太苍自定都洛云以来,六国旧臣无不望风而动、铤而走险。
前有陈吴遗民挥刀自宫、以宦官身份夜刺帝寝,被夜巡长天宫的南廷禁卫斩作人棍;后有南庆孤女意图侍寝之时行刺,尚未得见玄太清便被内侍监宦官夏溪童识破身份,丢入虿坑。
隆冬时节,长天宫内秋水湖北畔,一个身披薄衣的老者正面对磅礴水域长竿垂钓。秋水湖是为调和长天宫气候而人工挖造的巨湖,水域之广,极目难穷。迎川、凡水两条水脉自西而来,二川溶溶,流入宫墙,舒活天池,向东而去。
时有鲤跃,时有鹤鸣,时有鸥鹭飞,时有鹿饮水。洛云四季如春,即便是凛冬时节也无刺骨寒意,湖面甚至不曾结冰。
那老人坐在秋水湖北畔玉冰阁中,一手托腮,一手撑杆。吊杆伸出阁门探向秋水湖,湖边有太监宫女数人守一口乌黑大缸。
玉冰阁内,其人身侧青龙玉案上摆一壶一杯,水果点心。一名长相阴柔俊秀的白发白眉男子侍立在侧,望着水波不兴的秋水湖一言不发。
老人手上力气不小,单手端着那长长钓竿,不晃不摇。然而终究是老了,气息不稳,发出沉重喘息,好像在刀刃上走棉线,崩断只在分毫之间。
身后吹来一阵微风,老者并不回头,侍立在侧的白发男子已经投去目光。
“陛下,葛国师到了。”他开口说话,声音和婉娇柔,不是女声更胜女声。
这位便是内侍监夏溪童,于宫内常伴玄太清左右的年轻宦官。
老人闻言撂下了鱼竿,一开口,声若古钟轰响、又似狮虎低鸣:“国师,请近前来。”
站立玉冰阁外的道人闻言上前。其人四十岁的模样,两鬓胡须黑中有白,斑驳如染霜;身穿紫金道袍,脚踩道门方履,手持浮尘。
道人踏出一步,如履青云,一步便是三丈,来到老人身后深施一礼:“贫道拜见陛下。”
狮虎之声的老者缓缓扭头看来。刹那之间,两道慑人寒光自他眉下阴影之中一闪而过,身披黄袍、体态佝偻、面颊瘦削的老者,浑身上下一副阴沉萧索气派,好像条坠落在地、将死未死的虬龙。
若非那一身黄袍和夏溪童的恭敬侍立,没有人会把这个颓颓老人跟那位一统天下的开国皇帝联系起来。
可除却了那位蛰伏数十年、一出手便荡平九州的玄太清之外,当今天下谁人还有这般卧虎盘龙、气吞江山的逼人王气。
面对天子凝视,道人神色如常,只是不知心底是否如面上一般沉稳。
停了一停,玄太清这才开口应答:“免礼,赐国师座。”
太玄道掌教葛清徽,当朝两大国师之一。当年征东齐,战方仙派凝和子,太玄道、阴阳宗护国救驾有功,玄太清任两派掌教为国师,赐紫金道袍、免三跪九叩、去赋税徭役、赏洞天福地。
听见“赐座”的吩咐,宫女手脚麻利取来绣墩。葛国师谢过圣恩,面玄太清而坐。别看这位国师好似只有四十岁年纪,实则已经活过了两甲子寿数,仙风道骨、超然出尘,与面前困龙病蛟般的皇帝陛下截然不同。
一块浮云飘来,将正午日头微微遮掩。日光渐弱,玉冰阁本就四面清凉透风的格局里便多了一丝阴冷。玄太清漠然注视秋水湖,嘴角垂下,如同画里脚踩妖邪的神火狻猊:“国师,司天台的消息,已经知道了吧。”
“回陛下,贫道已经知晓。”
昨日司天台夜观天象,荧惑守心,心指中原;彗星袭月,曳尾东南。
战不胜、主帅死、帝绝嗣。大不吉。
多年征战,这位皇帝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加之镇国九鼎之中王之木、邢零陵二人正在镇守岭南道抵抗南蛮衔珠国的天渊妖祸,此时有不祥之兆,使得这位才登上帝位没几年的开国皇帝心里十分不爽利。
心中愤懑之际,渐露天子之怒的玄太清沉声问道:“既然已经知道,国师可有破解之法。”
葛清徽当即点头:“荧惑守心天象,贫道可归通明山设坛做法,移星五度,使其北入兰达以避祸。至于彗星袭月,转瞬即逝、无迹可寻,贫道亦是无力回天。”
“不过既然此兆向南而去,与衔珠南蛮的战事恳请陛下慎之再慎。所谓‘祸福相依’,天虽有兆,人亦可变,变则通达,‘易数’无外乎此。陛下圣心豁达,必能逢凶化吉、国祚绵延。”
玄太清听过这些话,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嗯,朕知道了。依国师所见,阴阳宗的陈国师可有良策?”
葛清徽闻言一怔,脸上表情似有僵硬,继而抬手拈动胡须,思忖良久后方才说道:“据贫道所知,阴阳宗专研术法变化,于移星换斗、趋吉避凶上并无多大建树。至于陈国师……”
玄太清大手一挥当机立断:“好,移星之事请尽快着手,国师请回吧。另外,下月安排与十善光明教祖师的斗法,国师还请严肃对待。”
道人脸色微变,再拜:“遵命,贫道告退。”
葛清徽退出玉冰阁,依旧飘然而去,转眼不见踪影。
夏溪童谨慎,直到觉察不出葛清徽气息之后方才低声问道:“陛下,将如此大事托付葛国师一人,是否……”
冷笑一声,玄太清每一根胡须上都流露出鄙夷之色:“朕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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