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仪身子一僵,“无人处,便依然叫我大公子。”
姜姒眉眼低垂,他已是正襟危坐。一时安静下来,方才的亲昵倒令人尴尬。
许鹤仪起了身,语声温润,“你是最干净的。”
姜姒抬起氤氲着雾气的眸子看他,他一双丹凤眼中泛着柔和的光。他看她的眼神,素来如此。她的心里莫名酸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昨夜的事,除了顾良娣与医官,无人知晓。我已叮嘱过他们不要声张,你且放心便是。”
他说的是她袍子上的血和小产的事,这样的事若传到长姝耳中,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
姜姒便道,“大公子的好,阿姒不敢忘。”
“今夜我便启程秘密前往甘州,那边有支号称‘观音教’的流寇在西北滋事。陛下命我去,最快也要半个月才回来。”
姜姒一怔,心中空落落的。她下意识地便抓紧了许鹤仪的袖子,“阿姒与大公子同去。”
“俆安留给你。”他笑着握住她的手,“他会护你周全。”
四月的风沿着小轩窗吹进片片梨花,透过窗子,姜姒便看着许鹤仪颀长的身子在那棵高大的梨树下驻足。这时节梨花团团簇簇,像雪一样堆满枝桠,煞是好看。
只是再好看,终比不得那负手立在落白里恰如芝兰玉树的人。
姜姒走到窗边,看着梨树下的许鹤仪,想起八岁那年。
那时她踮起脚尖伸着小手去摘梨花,可是梨花那么高,即便蹦起来去摘,她也完全够不着呢。
她仰着小脑袋还在发着愁,却有人将她抱起。她伸长胳膊,便摘下最欢喜的一朵,烂漫梨花,簪于髻上。
那时许鹤仪问她,“阿姒,你为何喜欢梨花?”
她笑的眉眼弯弯,大声说道,“因为梨花最干净呀!”
那一年,许鹤仪也不过刚刚弱冠。气度高华的美少年揉了揉她的脑袋,良久才说,“阿姒应该生活在一个干净的地方,那里开满梨花,也会有一个人陪着阿姒。”
小小的姜姒用脑袋蹭着他,“大公子会陪着阿姒吗?”
他微笑着看着她,却再没说什么。那时的姜姒太小,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星霜荏苒,居诸不息。一转眼,已是多年过去了。
姜姒正看着窗外出神,不曾想许鹤仪竟回头看她。丰神如玉,俊美无俦。
撞上他的眸子,姜姒的心便砰砰乱跳。
许鹤仪冲她冁然一笑,袍角拂过青石板上覆着的厚厚落瓣,继而又向梨花深处走去。
*
许逗留许久的消息,不声不响地就传遍了东宫。
长姝不必说,顾念念及沈襄浓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尤其沈襄浓,她是太傅的女儿,家世相貌都是上佳的。新婚夜却连太子的面都没见着,更别提圆房了。
于是便跑到长姝的椒菽殿哭,恰巧顾念念也在。
沈襄浓哭道,“太子妃要给臣妾做主,殿下新婚夜不去臣妾的流光殿也就罢了,今日竟也不加过问,却去了姜姑娘那里逗留半日有余。难不成,臣妾还比不得那姜姑娘?”
长姝阴阳怪气地笑道,“沈宝林有什么好委屈的,便是本宫这椒菽殿,殿下也从未来过呢!”
说起来长姝便恼,她嫁进来小半年,竟也不曾圆房。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未圆房,便只说许鹤仪未来过这椒菽殿罢了。这种事,也不敢与娘家人提起。左右只得自己受着。这也是为何看见姜姒总跟着许鹤仪她便恨得牙根痒痒的缘故。
沈襄浓一听这话,抽抽搭搭的也就不敢再哭了。扭头看着顾念念道,“说起来,还是顾良娣有福气。昨夜,臣妾在漪兰殿都能听见顾良娣的叫声......”
顾念念的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她绞着丝帕低着头不说话。
长姝心里堵得慌,“顾良娣,本宫倒要问问你。昨夜姜姒去云光楼,可有按本宫的吩咐,好好守夜?”
顾念念道,“姜姑娘是个守规矩的人,太子妃的命令哪敢不从。”
长姝听了这样的话,愈加不痛快。昨夜她令姜姒去守夜,一来是为羞辱姜姒,二来为令许鹤仪难堪,三来便有意使顾念念与姜姒生下嫌隙。谁知,这会子顾念念倒为姜姒说话。
长姝心中郁郁,忍不住板起脸,“守着个外人,你倒好意思叫那么大声,真是不知羞耻!”
顾念念忽地捂嘴笑道,“能得殿下宠幸是念念的福气,何况殿下又是人中龙凤。沈宝林未经人事,只怕到时候......”
沈襄浓便也红了脸。
顾念念有心要气这两人,便又道,“若不是见姜姑娘裙上有血,殿下只怕还不舍得离开云光楼呢!”
长姝疑道,“怎么?你与殿下同房,姜姒竟就不合时宜地来了月事?”
沈襄浓小声嘟囔了一句,“真不害臊。”
顾念念道,“哪里是月事,分明......”忽地仿佛又想道什么,赶紧捂住了嘴。佯称自己身子不舒服,便匆匆告退了。
她越是三缄其口,长姝越非要搞个清楚不可。裙子上有血,若不是月事,能是什么?
*
月到中天,许鹤仪已自东宫秘密启程。
俆安抱外,他不打算睡觉。管乐原是许鹤仪身边的管事侍婢,也留给了姜姒,照顾她的起居。
夜凉如水,管乐安置好姜姒,又关紧了轩窗,便默默退了出去。
月华透过窗子洒进阁中,梨树的影子斑斑驳驳。姜姒躺在榻上一夜难眠,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又时常被梦魇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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