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迎祥一回到遇仙楼,头一件事,便是要了一壶酒,而且还是潘楼的酒。
莺莺头疼不已,她爹除了场面应酬之外,甚少饮酒,更遑论去点外头的酒。一般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抬头见喜,要么……
在官渡集,那位雷堡主到底给爹爹出了什么难题?
说难题,也不算难题,在一把年纪的张迎祥看来,钱钞能解决的,都不算个事,可是这一回,雷战天要得多了点!
偌大的东京城,多的是声色犬马之地。论到热闹之处,无见识者皆曰州桥夜市,岂知真要讲热闹,如何比得上潘楼街一带!看官可知鬼市子?连夜的灯红酒绿散去之后,到了五更重新上灯做夜场,直至拂晓,故曰鬼市子。至于潘楼南北,可谓是整个汴梁城的财货聚集之地,若论贵重的,有金银彩帛香药珍珠之属;若论寻常家用,也不缺衣物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要说别样的,只要手中有银两,和乐楼下有马市,辽地的良马亦是平常,潘楼街南有鹰店,多的是贩鹰鹘客……
不过,称得上销金窟的,还要看东西鸡儿巷这一整条风月场。
此处,南邻潘楼街,北靠马行街,往西便是大内禁中,往东走不多远,即是大名鼎鼎的看牛楼酒店,周遭又是一片繁华!漫说是寻常贩夫走卒、文人骚客,便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留恋盘桓者众矣!
岂止是皇亲国戚,单论那京师白牡丹——李师师,当今圣上的禁脔!也是出自这样一条风月街市。
只是,雷战天,他要半条街!
※※※
跟着张迎祥一道回来的,只有雷家堡的使者一人而已。
此人即五雷使中的“玄土使”,雷战天的独子,武林四公子中的雷大公子,雷家堡的少堡主——雷定乾!他一路护送张迎祥回遇仙楼,由始至终的礼仪风范,竟让他老张想起一句论语:“夫子温良恭俭让”……
这又令张迎祥如同握着烫手山芋一般,拿捏不住。
事儿烦,不过,也幸好有雷家大公子在。
“哈……”
张迎祥看来真是岁数大了,一壶酒就喝得半醉,他当着莺莺和狄玉京的面,颇为少见地放声大笑:“幸好雷定乾来了,否则老夫岂非让那雷战天给吃定了!”
“这主意,老夫到今天都不知是谁出的,当时,滕雪枫捎话过来,还吞吞吐吐,如今回头看,岂非天助我也?”
是啊,到底是谁出的主意?莺莺自那晚去龙津阁见秦方玉,这问题一直在脑子里转个不停。她一开始,也觉着不靠谱,可转念一想,反倒乐见其成。
管他谁出的主意,怎么看都是桩一石二鸟的好买卖!
既可以让秦方玉死了那条心,又可将正在上升势头的华山派给毁于无形!
但凡雷战天要延揽的帮派,没有还能保全门户的道理。从今往后,东京城里,哪怕雷家堡和水蛟帮平分天下,总也好过眼下群雄逐鹿的乱局!
更关键的是,如此一来,秦方玉的龙津阁岂非铁定追随她漕帮了?否则,她莺莺只要放话不管,雷家堡第一个要灭的,就是秦方玉!即便是雷家堡兼并华山,在京城坐大,她水蛟帮连同龙津阁,照样压得过雷家堡一头!
且由得这两家联姻,让谢华笙去嫁雷定乾!然后,再让雷家堡去和天鹰堂斗个你死我活。
“女儿啊,为爹的错了!”张迎祥捋着胡子边笑边摇头,“你招揽秦方玉是对的!往后你要做什么事,大胆去做,为爹不管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狄玉京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全身如抽筋般紧绷,偏偏眼前这对父女谈兴正浓……
秦方玉,又是秦方玉!
“只是如今,你得当心一个人,她来京就在这几日。你想想,雷战天何等霸道,他竟然会为了此人,甘愿亲身赴京城面谈,足见此人的权重!没有她的首肯,谢华笙这姑娘是动也动不了,可谁知日后又会有怎样的变数?
“不要忘了雷如梦的前车之鉴,这女娃儿拜完天地,入了洞房,照样跑了!天知道谢华笙又会怎样?
“给我盯紧了华山派,和柳月!
“把这桩婚事坐实喽,还要大操大办,办得风风光光,轰动江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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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万物,总得要有点缺憾,才显得自然。
一件古董珍玩,倘若全无瑕疵,按张迎祥的阅历,基本可以认作是假货。至于人,比物更不堪,总得有些缺点或弱点。要想掌控人,必从这些要害着手!
正所谓人无完人,张迎祥早已是阅人无数。
有的人交际应酬有一套,但办事毫无章法;有的人工于谋事,却又拙于场面;有的人别的不行,偏偏一把算盘打得精,钱上不吃亏;好容易找到做人、谋事、揾钱的全才,可要命的,武功不行……这不就是说他老张自己吗?
为何说人比物更不堪?人有七情六欲,你总得爱一样什么吧?
贪杯的、好色的、爱财的、图名的,乃至嗜杀的,有欲求就好办,唯独要权的,有些麻烦,却也不难对付。
说穿了就四个字——“投其所好”,如此而已。
张迎祥想到此处,突然极为不快,有的人欲求多,也是麻烦,比如那个秦方玉!整一个酒、色、钱、权,好像他都要,反倒对此人不知如何下手。这个可另说,眼下他老张最头疼的,就是这位想要接手半条街的雷大公子!
行啊,他要逞能,就给他东鸡儿巷。
这半条风月街,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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