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丁老头,欠我俩弹球,我说一天还,他说两天还,我去他家绕一圈。三根韭菜三毛三,一块豆腐六毛六,一串糖葫芦七毛七,老子就是丁老头。”一个穿着讲究的男孩摇头晃脑地大声哼唱着这首广为流传的童谣,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屁股后面簇拥着一群土里土气、土生土长的小孩子,就像皇帝与士兵,霸气与威武,高贵与低贱。
领头那个霸气骄傲的男孩子叫飞,家境富裕,在整个村子,乃至方圆几里之外都是数得上的。丰厚的物质给了他足够的自信、蛮横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但若旁人从他家耀眼的大红铁门前经过,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不管大人小孩,直接腿一伸,手一挡,头一扬,撂下一句:“不准从我屋门口过!”穿着寒酸,浑身脏兮兮小孩们往往会自惭形秽,低三下四地讨饶,而大人们总是带着讨好的语气讪讪地说:“这娃机灵很!”然后打着马虎眼儿从他身子旁边绕着走过。从古至今,无论哪朝哪代,包括到了现在,穷人对富人的恐惧、仰视和尊敬打心眼里从未变过。这种心里可能是与生俱来的,也可能是口耳相传一代代传下来的。
飞生活的村子不是人口众多的大村庄,一共就五条短短的,坑洼不平的土街道,每条街道两边都零散地着长得有些相似又不完全一样的大瓦房,在大瓦房中零星夹杂着几户特别显眼的,阔气的楼房,所有的人家都算上,零零散散加起来全村也就上千来人。村子叫高家庄,村里大部分人都姓高。关于村名的由来,还流传着一些说法。有的说法是很久很久之前这里是一个姓高的大官人购买的庄子,高家庄不知道具体存在多少年了,但是从个别保留下来的极其破旧古老的房屋建筑,特别是每条街道最里面那一间供奉菩萨的古庙来看,这个村子应该有些历史了。常常会有村民在田间地头干活或者土壕挖土时挖出很多麻钱,还有人不止一次地挖出过逝者的棺材和头骨,这些似乎都能印证那些流传的说法,也使得一些鬼怪传说都显得有鼻子有眼。传言终归是传言,以前的很多事情已经不得而知,这些年来居住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地地道道的以种地和打工为生的农民,另外也有为数不多的几户生意人,有在村里开小卖部的,有小打小闹做服装生意的,有在城里搞房地产生意的,飞的父亲是做造纸生意的,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几户生意人之中最有钱的那个。
高家庄村风还算淳朴,人心也还比较善良,当然丢鸡丢羊,丢猪丢狗,丢衣服丢架子车,偷粮食,偷汉子的事情还是难免常有发生。村子最南边街道的西头有一户用土坯打成墙盖成的大瓦房,这间屋子的男主人不知走了什么运,突然中年兴旺发达起来,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后,几年前已经举家搬迁到繁华的城里去居住了。由于长期无人居住,房屋无人打理,屋顶上的瓦片已经滑落了大半,外面的土墙高处的部分被日积月累的雨水冲垮了一些,剩下的部分被村里调皮的孩子们连爬带推地也毁坏了不少。上锁的小木门上生锈的锁子完好无缺地挂在两个同样锈迹斑斑的圆形铁环上,一扇门却不知道被哪个顽劣的孩子砸了一个大窟窿,完全可以进出自如。这个荒废的屋子平日里没有大人进来,倒成了村里孩子们常来玩耍的地方。院子里种着几棵粗壮的白杨树,在一年四季不同的时节里寂静的它们给一群群孩子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和无尽的回忆。早春时节,孩子们在去学校前,或者是放了学后三三两两地来到这里,堂而皇之地弯着腰从门上的大窟窿跨进去,还有的不喜欢走正门,专门从一人高的矮墙上翻到院子里去,争着抢着,一条一条地捡起从白杨树上掉下来的,还没被踩过的“毛毛虫”,放在没写过字的本子纸上,再撒上偷偷从家里带出来地辣子面和盐,搅拌均匀,抓起来放到嘴里吃。“毛毛虫”嚼在嘴里的那个滋味真的是一言难尽,微苦还有点发涩,混合着咸咸的辣辣的调料味,简直难以下咽,但是对一群幼稚的孩子来说,即使再难吃,也不会说出来,就像那个luǒ_tǐ的皇帝,知道自己光着身子还要假装穿着华贵的衣服,因为所有人都说那个东西好吃,就没有人敢说难吃。也不知道是谁发阴的这种吃法,更不知道谁告诉了无数个孩子这个绿绿的像虫子一样的东西可以吃。是谁发阴的,是谁说的,都无法寻根,然而深究其渊源肯定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农村人太贫穷了,农村的孩子太贫穷了,平日里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所以有人绞尽脑汁想象出来一些能吃的东西,再把它加以改造,企图打造成一种美味的吃食。其实很多东西是不能吃的,但是农村孩子皮实,吃了也没多大关系。
夏天,这里的孩子们更多,大家都呆在杨树的绿茵下面玩游戏,乘凉。特别是到了晚上,院子里小孩最多,在阴亮的月光底下,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在一起玩,有讲鬼故事吓人的,有玩捉迷藏的,还有躺在地上聊天的,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孩子总能在这个小破屋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乐子。
秋去冬来,这个破落的小屋一点都不会因为冬日的到来而寂寞,这里常常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息。下午放学后或者周末的时候穿着笨重的小孩们丝毫不觉得冷,欢快地来到这里。大一点的孩子麻利地脱掉厚重的棉衣扔在地上,像猴子一样两手抱住树,屁股往后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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