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云章夫人,杜兰,出身鹿门柴桑郡杜氏,杜氏一门在柴桑郡可谓枝繁叶茂,根深蒂固,杜氏族中子弟多在军中任职,官场上也是风生水起,当代杜氏家主杜之阴贵为一郡之守,正四品,如日中天,杜之阴膝下一女两子,杜兰便是长女,次子于军中任职,杜玉庭是三子,杜兰年方二十有八,中人之资,谷云章与之结为连理非情投意合,只是政治官场上的一场联姻工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而然,女子的宿命大多如此身不由己,心更不由己。
两人因无感情基础,谷云章也无纳妾,所以成婚多年,并无所出,杜氏当然也想做个贤妻良母,只是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眼看年岁越来越长,父亲杜之阴也多次传信询问缘由,她都以身子不适为由搪塞过去,可纸总是包不住火,如若一直无子,那这场联姻也将失去意义,她也就将成为弃子,族中便会另选良人与之婚配,细想之下慌了神,难道要等到自己年老色衰之际,眼睁睁看着妾室入门,她只能独守空房暗自饮泣,合计之下,找了杜玉庭,这个好弟弟当然也不负姐望,杜玉庭也正苦恼自己应该怎样说服姐姐、姐夫留在平阳,瞌睡有人送枕头,顺水推舟实行了自己的“伟大计划”…
可在最后关头却是功亏一篑,姜不仅老还辣,又很奸诈。
谷云章来到杜氏所住之处,轻轻敲门,“夫人,我有事相询,不知可否方便?”
相敬如宾。
“并无它事,老爷进来吧,妾身刚梳洗完毕。”杜氏应道。
县令大人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扫视四周,并无发现。
“老爷在找什么,你不是外出了吗,怎的这般早便回来了?”杜氏小有窃喜,以为是弟弟说服谷云章开窍了,而又故意岔开话题。
谷云章抹了把额头汗水,骑马奔波,真是对他一身硕果累累的秋膘相当的不尊重,叹息道:“夫人也知我平日多贪口腹之欲,才至当下每行千步之余都甚是疲累,终此下去,难免会“寸步难移”,这如何主政一方,为民解忧。听玉庭说,他新得一物放于你处珍藏,可以解我当下之境,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仙合三十六式。”
“夫人,可有此物,是真是假?”
杜氏老脸一红,如此直言不讳言及房中趣事,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不知道还以为老爷您是如何的虎狼之辈,这般的急不可耐。
房中伺候杜氏梳洗的两名奴婢也不禁涨红了俏脸,轻轻掩耳侧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杜氏难掩窘态,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春儿,桃儿,听说最近镇上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味道极好,你们去买一些回来尝个新鲜,快去!”
谷云章看到女儿家这般作态,算是回过味来了,即便这真是什么绝学良方,肯定也是些不入流的东西,好小子,拿姐夫开涮,鬼点子馊主意一套接着一套,层出不穷,还好我留个心眼。不行,得让他回柴桑去了…
“夫人,把它毁了吧…你我夫妻之间,不宜有此。”
杜氏并无答话,而是起身去掩上了房门,问了一句“你可曾想过妾身?”
谷云章疑惑道:“夫人为何有此说?我自认从未亏薄于你,与夫人多年以来相敬如宾,时时恪守君子之礼,从不逾越。我知道你从未倾心于我,缘分自由天定,不敢勉强,以你为想,你出身世族,我出身寒门,结为连理已是谷云章三生有幸,亦是足矣。”
她又道:“如果现在我说我愿意呢,大人相信吗?”
还没等到回答,她已缓缓走回梳妆台前,轻轻坐下,看着那张脸,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惨然一笑,语气悲凉,继续说道:“别说大人不信,妾身自己都不信呢。可我有什么办法,妾身怕死,怕老无所依,怕死后无坟,更怕自己被弃之敝屣…活的没滋没味,死的无声无息。如果我生在寻常百姓家,想必会有相濡以沫的如意郎君陪伴而终老,可我不是啊,我是柴桑杜氏一族嫡出长女,我是杜之阴之女,我是那个高高在上郡守大人的女儿啊,我生来就别无选择,无法选择,只能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他人的牵线风筝,生死都不由我…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他不是虎…”
谷云章默然无声,许久后,才轻声道:“我明白了。”
而后起身离开,莫名其妙的补了一句:“夫人,风满楼的“春神清瘦”很不错,会醉人。”
杜氏站在门口,目送那个离去略显臃肿的身影,她突然笑了,可笑着笑着她就哭了,轻轻的施了个万福,说了两个她自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说出口的字:
“夫君,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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