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坐在垫着毛皮坐垫、生着暖炉的车厢里,披着厚厚的貂裘,却依然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她把厚棉被做的窗帘掀开了一点缝隙,让外面刺骨的风夹杂着雪花吹进来,拍打在化过浓妆的脸上。
两个低眉顺眼坐在车厢角落里的丫鬟,缩着身子抵御寒风,也不敢过去将窗帘放下来,大气不敢出的垂首坐着。她俩知道,小姐心情不好。
窗外的风景随着马车的疾驰,快速变换,民居村落、旷野高山,还有那在雪雾中若隐若现的炊烟,北直隶冬季飞雪漫天浓妆素裹的景色与她从小长大的老家盛京差不了多少,一样的惹人沉醉。
回想起母亲最后一次替自己整理妆容时的话,海兰珠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母亲博尔吉特氏,蒙古科尔沁部的郡王公主,跟下罪幽闭的父亲阿济格囚禁在一处,具体在哪里,海兰珠不知道,哥哥和度也不知道,不过在海兰珠出发往大同的前夜,博尔吉特氏被送回来,让她们母女见上一面,按例,也会由母亲教给出嫁的女儿一些东西。
母亲挽着海兰珠的长发,细心的梳理着每一根发丝,嘴里温柔的说道:“朝廷派你和亲,嫁的虽然是南蛮,比不得我们旗人高贵,但听说这个南蛮很不一般,是杀了摄政王的人物,连你爹都很佩服他。我们做女人的,就是要嫁给这种英雄,你过去了,就不是在家里一般,为人妇要吃得苦,受得气,汉人跟我们旗人有仇,你要多忍让,没有父母哥哥们在身边,全靠你自己,今后的路,要自己走了。”
想起这些话,海兰珠心里愈加冰凉,手心里捏着母亲给的荷包,里面有她最爱喝的松罗茶叶,以后到了汉人地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喝这种家乡的茶。
和亲的宗室,在满八旗中并不少见,每年和蒙古之间相互通婚联姻,屡见不鲜,但是跟汉人通婚的,海兰珠还是第一个。
她知道,之所以选她,跟父亲的失势有很大的关系,不久前的那个夜晚,父亲去往紫禁城里议事就没有回来,半夜时分,大队的两黄旗兵卒包围了王府,封闭大门,海兰珠在自己的秀楼里,还听到了兵器交加的搏斗声和惨呼声,府内上下不明所以,不敢出去。
一直到了天明,有消息进来,方才知道皇上和太后下旨,议政王大臣会议以大不敬、图谋摄政的罪名幽闭阿济格,夺了他的旗主之位,降为贝子,其家眷不得出府门半步,违者斩。
他的大哥和度为保住一家人的性命,受命往明军议和,而她海兰珠,作为阿济格的大女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最合适的牺牲品,肩负为大清拖延时间的重任,孤身踏上了去往大同的路。
那个汉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满脸大胡子还是一副老头相,这些海兰珠都不知道,甚至连那人的名字,也是临走的前一刻,大哥和度告诉她的。
“他叫王欢,是明国的国公。”和度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这个人不像坏人,却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妹妹,你好自为之,嫁过去了,跟家里再无关系,满汉不两立,从此以后,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车外的寒风扑面,刀子般的刮在脸上,将海兰珠的心也一刀刀的割得血淋淋的生痛。
她将帘子掀得更大一点,伸出头去,想看一眼家的轮廓。
窗外雪片纷纷,早已将来路吞没,隐在一片朦胧里,什么也看不到了。
……
大明永历四年春,凉国公王欢上奏朝廷,言明与清国间达成的协议,肇庆再次被激起波浪,朝堂上一片哗然,有人欢喜有人怒,赞同声与谴责的人又是一场论战。怒发冲冠的,自然是被王欢漠视的大佬和一众学究,此事未经朝堂廷议就敢擅自做主,简直无君无父,不将皇帝和内阁放在眼里,弹劾王欢的折子一天之内里面的桌面上堆到房梁那么高。
皇帝不好直接骂,只能不痛不痒的递些折子去,而瞿式耜等内阁重臣就不一样了,不少人就是堵着路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娘,说什么对鞑子卑躬屈膝,不收复关外千里国土,就是丧权辱国,还敢纳娶鞑子公主,这还有点脸吗?弄得瞿式耜等人一连几天不敢去上朝,外出也走后门。
而赞同的人,则对这帮站着说话不腰痛的人嗤之以鼻,摆明了现在的大明,除了仰仗王欢以外别无他法,说白了,就算王欢要把大明皇帝卖了拿去换鞑子公主和亲,肇庆这帮人也毫无办法,况且凉国公这么做极为明智,与清国几万精锐死磕,是用笔、用嘴行的吗?有本事你们上啊!
徐徐图之,以时间换空间,不失为一种代价最小的办法。
能看懂这些的,都是眼光敏锐的人,连带的,王欢的第二封奏折递上来时,所激起的反应,让两帮立场相反的人意见再次掉了个个。
距离第一封奏折过去一个月后,凉国公王欢再次上奏,说北直隶已定,万事俱备,恳请皇上北迁故都,以安民心。
大明朝堂再次沸腾,前一次还大骂王欢的人纷纷感言凉国公的忠贞,故都已复,迎君返位,如此良臣,谁能及得上?于是长篇累赘的附议折子再次堆满了内阁和御书房,人们慷慨激昂,述说皇帝应该北迁。
对这帮人的心思,明眼人一看就懂,他们都是北方人,被迫逃难到了广东,但南方虽好,却及不上北方根基牢固,在这边与南方势力明争暗斗,夹手夹脚,顾虑颇多,唯有归去,方可继往开来。
而前一次赞同王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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