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胡国柱故意高喊一声。
那文士嗖的收了折扇,放下茶碗,转目盯向吴世璠。
只见这伪周的小皇帝个子虽不高,面孔稚秀,步履间却有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和镇定。
文士微微一怔,离座而起,拱手道:“大明洪兴五年廷试探花赵世林,奉吾主大明王之托,特来见见平西伯阁下!”(两种说法,一说朱红珍只称王,一说朱红珍正式称帝)
大明王,平西伯阁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胡国柱喝道:“此乃吾家皇上,汝当知礼数!”
赵世林哈哈一笑道:“吴三桂乃我大明世袭平西伯,本人以此称其唯一后裔,有何不可!”(李自成当年率兵进攻顺天府,崇祯旨令吴三桂率兵勤王,特赐平西伯,意寓平定从西边来犯匪敌;也是满清赐爵平西王的前戏。
冥冥中似有定数,吴三桂此后的生涯就和一个‘西’字脱不了干系了。)
胡国柱怒道:“大周早已立国,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休得再提!
见了吾皇,还不下拜!”
赵世林又是哈哈一笑,“吾乃堂堂大明特使,廷试探花,何须拜一继爵小伯爷乎!”
“大胆狂徒!”
“无妨,无妨!”
吴世璠大度的一笑,摆了摆手,阻止胡国柱与对方毫无意义的争论,走到桌边坐下,指了指另一边,“原来是赵探花,请坐!”
开科取士可选拔人才,粉饰太平,收士子之心;大周立国后即开科取士就是这个道理。
只是这洪兴小小政权的探花含金量几许。
确实很令人怀疑。
赵世林也不客气,一撩袍裾,大咧咧坐下,唰的展开折扇,呼呼扇起来。
吴世璠瞥了他一眼,笑问:“赵探花体热么?”
“不热!”
“既然不热,缘何舞扇,莫非内心紧张,以此故作镇定。”
赵世林面色尴尬,迟疑着收了折扇。
吴世璠接过一名侍随递上来的茶碗,轻轻呵了几口热气,问:“赵探花口口声声要面朕,不知所为何事?”
赵世林傲然道:“无它,为平西伯阁下指一条明路耳!”
“哦,敢情是做说客来着,说来听听!”吴世璠微微一笑,继续呵热气。
赵世林正了正身子,侃侃而道:“如今你伪周外有强敌压境,内有土酋作乱,更兼我大明数十万兵马挥师取滇(纯属扯卵蛋,整个洪兴政权人口都不过一二十万),局势危若累卵,生死存亡旦夕间也!
为今之计,只有奉我主为天下正朔,号召人心,鼓舞忠义,方是唯一出路!
汝之兵马,国土,子民,财帛,皆归我主所有,听我主号令前驱,挥师北伐,恢复我大明江山社稷!
我主宽仁大度,事成之后,汝等背国弑君之滔天罪孽,皆可既往不咎,封王封侯亦不在话下!
此乃汝等唯一自救之路!”
吴世璠刚刚喝了一口茶,一听这话,扑哧一声,茶水pēn_shè而出。
胡国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世林脸色一愠,怒道:“我主一片好意,汝等何故发笑!”
吴世璠放下茶碗,轻笑道:“阁下一派胡言,却能一本正经,说得头头是道,怎能不令人发笑。”
“怎讲!”
吴世璠深深的看着他,脸色一肃,正色道:“从崇祯上吊算起,这大明都亡了三十五年;从永历殉国算起,也有十七年了;你以为世人当真还念你大明王朝么,除了那些前明故员,豪强士绅,但他们也不过是怀念先前的荣华富贵,诸多特权!
你自己算算,从大明万历后期以来,几位皇帝把天下搞成了什么样子!百姓的日子一年比一年难过,豪强士绅却一年比一年快活,这就不需朕多说了吧。
老朱家坐拥天下,掌管乾坤,却被关外小小满洲灭了国,丢了汉家天下,其罪!足以遗臭千古!
敢问,老朱家后裔还有何脸面面对天下汉人!”
赵世林的建议其实算是老生常谈了,吴三桂的伐清檄文就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不过是一个幌子;起兵之后,确实有不少明室故员前来投奔,比如故明少卿李长祥,曾对吴三桂言:“王欲成大事,亟改大明名号以收拾人心,立怀宗后裔以鼓舞忠义!”
吴三桂询问方光琛和胡国柱的意见,二人曰:“昔项羽立义帝,后又弑之,反动天下之兵。今天下在王掌握,他日又致怀宗后裔于何地?”吴军当时势如破竹,占据云贵,四川,湖南等地,形势一片大好,遂不从长祥之议。
李长祥知其野心,遂谢去。
这条建议起兵前后不知多少人提过,包括吴三桂内部的一些谋士;但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在前,擒杀永历帝在后,算是与大明结下不解深仇,怎么都洗不了;纵使是暂借明室威望的权宜之计,但最后还是要摊牌,索性不用也罢。
这也是后人总结出吴周败亡的原因之一,有无道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赵世林挨了这一顿猛呛,满脸通红,忍了半晌,回驳道:“我大明之所以失天下,内有李自成,张献忠匪流作乱,外有建奴扰边,更兼天灾不断……但最重要的是吴三桂引清兵入关,若说丢失汉家天下之罪人,吴三桂当为第一魁首!”
这是要翻旧账了。
未等吴世璠回应,胡国柱戳指厉声喝道:“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汝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真不知汝这洪兴小探花是如何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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