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挡下从身后刺来的铁戈,挥刀划开身前人的脖子,刚要冲出人群,一支利箭又从一侧射了过来,正中他的肩膀。
他停下脚步大口喘息,就一会儿功夫,周围又有无数士兵跨过尸体小心围了上来。
刚才他与梁将军出了营帐,很快便被人流冲散开来。待到再回过神时,四周山坡上已经到处都是身着藤甲的长毛军,他被严严实实地围在了敌军中间。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跳出了山沟,阳光金灿灿的照在这片山丘上,到处是尸体跟火焰。
傅宁不记得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人了,他的身上到处是血,大半是别人的,但也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长毛军实在太多了,一波又一波,他已经杀到头昏眼花,连身上几处血洞都不怎么觉得疼了。
今天得死在这儿了。
他已经有了觉悟,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害怕。
傅宁丢掉短刀,盘膝坐下。他只觉体内体外都在发痒,伤势正在一点点地修复,虽说离复原还差得远,但却比一般人快得多。
周围的长毛军都围了上来,一杆杆铁戈架住他的脖子,傅宁却毫不动弹,他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几息过后,傅宁脑后一痛,失去了知觉。
……
傅宁从昏睡中醒来,眼前一片黑暗,有人在不断地拉扯他的裤腿,力气大得很。刺鼻的腥气随着每一次呼吸卷进肺里,让他的胸口愈发沉闷。
他吃力地推开堆在身上的尸体,大口的喘息,不停地挥手,想要赶走缠绕在耳边的呼吸声跟嗡鸣声。
脑中的刺痛跟全身的撕裂感让他几欲发狂。
“不如就这样睡下去吧。”他这样想,于是便不再动弹。
可事情往往不会顺人心意,一排利齿深深地嵌进他的胳膊里,让他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滚······”
抬起沉重的眼皮,阳光让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重又一重的虚影,有一团黑影正不断撕扯着他的胳膊,想要咬下一块肉来。他从怀里摸出匕首,狠狠地扎了过去,滚热的液体喷出,落了些到他的口中,让他干枯的喉咙好受了些。
缓过劲儿来,傅宁从尸堆里抽出一柄断戟,挣扎着站起身。他能感觉到周围正有几道沉重的呼吸声在徘徊,等他睡过去,等着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不得不站起来。
周围的野狗都是一惊,远远地逃了开。
狼烟滚滚笼罩整片山林,空气里到处漂浮着焦臭跟火药味。
傅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中一片空白。半晌,他摸了摸干枯的眼角,喉咙里发出一阵轻响,像泉眼里冒了粒气泡。风轻轻卷过,让树上的火焰更旺了些。他抬头辨了辨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开,阳光拉扯过他的影子,盖住满地的血河······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呐······”
……
“太平军一到,那清妖是丢盔卸甲,落荒而逃。那姓梁的老妖吓得直把一身战袍脱下……”
牛头镇上的一家茶馆里,一名身形消瘦、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正在台上说书,说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聚精会神,意到盛时甚至手舞足蹈,不能自已,引得茶客一片叫好。
茶馆一角,一个身着黑色麻衣,头戴斗笠的人正在低头喝茶,不时也跟着众人鼓掌,却并不喝彩。
这人正是傅宁。
傅宁那日自战场上下来,一路马不停蹄,回到黄海边上,本打算乘船逃回清军地盘,哪想到了藏匿地点一看,海船早已不知所踪。
他又在渔村废墟等了几日,并没有人回来接应,无奈之下,他只能原路返回,在当初路过的小镇上落脚,也就是现在的这个青牛镇。
如今离那场大战结束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了,这件事情早已在天京省内传了开来,甚至已经有人把它写作了评书,由说书人在各处说唱。这茶馆里的那位老先生便是在说此事。
傅宁在镇上找了家客栈,深入浅出疗养伤势。他不知道那群长毛军为何会放过自己,但既然有机会活下去,他自然要好好把握。这不,花了两个星期,他的伤势终于好了个七七八八。
想着风头应该已经过去了,傅宁便叫伙计替他买来这身衣裳和斗笠,出客栈在镇上走了走。中午碰巧在茶馆外听见有人说书,细辨之下,好像竟是在说自己等人之事,好奇之下,他便进了这家茶馆。
傍晚,傅宁回到客栈,叫小二送来酒菜,一边吃一边思考。
白日里听那说书先生的意思,有两件事值得他注意。一是梁将军并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侥幸逃了出来,至今下落不明。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那海船之所以不见踪影,想必是载着梁将军回清朝去了。
另一方面,岳霖死了,这是傅宁没想到的。他当时见梁将军那么慌张,连呼长毛援军来了,还以为梁将军没来得及杀岳霖,没想到他竟真的得手了。
傅宁有些头疼,他不知下次跟鲁平儿见面该如何是好。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傅宁便收拾行李离开了牛头镇。这里毕竟是长毛军的地盘,他在这里待着终归是有危险的。
一路向北,走了大半个月,傅宁终于穿过南洲城,回到了清军的地盘。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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