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没躲避。
因为年初那会儿对顾瞻出手,确实是他迁怒之下的疯狂之举。
定要严格说来……
除非真像他方才调侃的那样,顾晚晚与皇帝都与他父亲的死有关,否则的话,那一次是他欠的顾瞻。
当然,顾瞻这一下也不会像上阵杀敌那般下死手,即使盛怒之下也是有分寸的。
秦颂倒退两步。
偏头吐掉口中血水,又拿手背擦掉嘴角一丝残血,这才重新站直了身子,又再与顾瞻面对面。
他眸色依旧冰凉,凝满深刻的讽刺之意,耸耸肩道:“你看,若不是自己也有了切肤之痛,这世上是没人能真正理解和在意旁人的苦楚的。所以啊,所谓的感同身受……就是句屁话!”
顾瞻冷着脸,一语不发。
秦颂又道:“你若是不打算揪我进宫去面圣,那我可走了?”
话是,这么说,他脚下却还是稳稳地站着没动。
顾瞻也是意识到自己方才是一时冲动了,不动声色将捏着拳头的那只手置于身后,他仍是目光冷沉的盯着秦颂的面孔,一字一句的警告:“我顾氏一脉的地位名声,都是数代先祖血战沙场拼回来的,旁支中人我不敢夸口,但我们国公府嫡系这一脉,无论男女老幼,也无论上过战场的还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我顾瞻拿性命担保,绝对人人坦荡磊落,绝对没有任何人会因一己之私做出背信弃义,于国于民有亏之事。所以秦颂,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说什么都行,就是不准拿这样龌龊的用心来妄加揣测,诋毁我姐姐声誉。”
说着,语气又顿了一下。
秦颂说的那件事里,如果细究,的确是有些疑点值得深挖揣测的。
顾瞻虽然对皇帝的印象很好,可毕竟不是自家人,了解也没难免深,再加上……
君心难测!
皇帝即使看上再是如何宽容温和的一个人,可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为天下之主,他也自有他的城府与内里乾坤。
顾瞻,是不敢贸然堵上一切给他打包票的。
所以,他说:“至于其他的人和事,无论你是要针对谁,还是要指摘谁,也都先拿出证据来,口说无凭,总不能你秦颂一个人是快意恩仇的痛快了,其他人却又承受不白之冤,白白丢了性命吧?”
他这话,就说的很刺人了。
虽然秦颂上回截杀他,现在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理由,可他说他父亲当年的死有蹊跷,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
别说那件事的真相,有待证实,就算真的证实确认是皇帝的手笔了,也是冤有头债有主!
他杀到太子甚至顾瞻身上来……
如果硬要说父债子偿,也或者一人罪责,九族之内皆可连株,你不能说他没道理,可顾瞻和云湛这些人不肯主动受这个株连,也没什么错。
到时候,也只能说是大家所处的局面立场不同了而已。
上回截杀的事,秦颂心里不觉丝毫对不住太子,他与他父亲荣辱与共,太子与皇帝这对儿父子,自然也该共同承担皇帝造下的孽,可如果顾晚晚确实没有参与的话,他却把顾瞻也一并算计在内了,确实便有些牵强了。
秦颂虽然没上过战场,可是武将人家的热血与风骨,却都是一脉相承,可以被传承下来的东西。
诚如顾瞻所言——
他顾氏满门,历经数代人,征战沙场,保家卫国,都是拿命在拼的,这百余年来,战死沙场的顾氏血脉不计其数,也正因如此,平国公府一门如今才会认定凋零的如此厉害。
他们这样的人家,与高高在上,生来就只安坐在皇城里享受富贵的皇帝,还有云珩云峥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一个稍微有点良知和血性的人……
无论是养尊处优的贵族,还是蝇营狗苟的匹夫,任何人都不该为一己之私,去亵渎血战沙场的将士!
秦颂心中有愧!
但他隐忍这些年,心中对皇帝的怀疑与怨恨也是与日俱增……
所以他也没服软,他只是自嘲的反问:“真凭实据要怎么查?当年一役,建阳城一万三千余人,从主帅到最下面的伙头兵都无一幸免,全部战死了。我是能杀出雁岭关外,将他们都找回来,还是能走到皇帝陛下面前去公然质问?”
逝者已矣,他只是放不下而已!
故而,也就没办法放过自己!
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既然现在的皇帝他当得还算称职,眼下国泰民安,大觐国境之内风调雨顺,一片升平,他就应该当做没那回事,随波逐流就好。
兢兢业业的做个好臣子,护着身后家族的荣耀,为社稷民生出一点力。
难得糊涂嘛……
人这一生,说长很长,但说短也很短,随便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可他就是有了心魔——
自从六年前偶然听他母亲与一位故交闲聊时候提到过与麟王还有顾晚晚的那些往事之后,他就再也压不下那个念头了,每天一觉睡醒,都要扪心自问一遍,问他父亲和当初建阳城的一万三千英魂,到底是不是死得其所!
可是,没有答案!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他又何尝不知道,只凭他自己的一番揣测与推论,就贸然想置太子于死,这做法有些草率和疯狂了?
可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他可能真的就要疯了!
秦颂的眼中,充斥着隐忍的暴戾之气。
顾瞻与他对视良久,唇线紧绷,却是无话可说。
如果易地而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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