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红色金银线满身绣杏花的衣裙拖过长廊,木板自带清香和上脂粉里升澄轻香,宛若这是蓬莱宝境。
中天含笑一轮明月,勾勒出仕女天生乌黑的眉,春山般饱满的额头,和她那一双活泼随时发作的大眼睛。她像宝境中的谪仙人。
绣楼里出迎的五、七个丫头,和身后跟随的人同样鸦雀无声,春风应该寂寞,只有窸窸窣窣的裙摆声陪伴着它。
虞雾落的活泼就不敢出来,她双手自袖里互相握住,自然垂于小腹前面,下巴不昂不低,目光凝神于前方,神气里肃穆端庄,在这与往日没有不同的娇女儿模样里进入绣楼。
贴身丫头青霞送上家常衣裳,淡黄色罗衣同样绣满繁花,月光自其上展开来,闪动出绸缎独有光泽。
银耳汤装在玉碗里,高几上盛开着兰花,有晚梅自风里入鼻端,还有一束插在玉瓶摆放梳妆镜前。
菱花镜台镶满繁星般细碎红绿宝石,和铜镜光相映成趣,其上,簪环钿钗成盒成匣。
有一件东西突兀打破这闺中女儿讲究格局。
乌黑皮鞘的雁翎刀,斜挂于镜台上方板壁上,刀尾一抹弧度仿佛雁翎,是它名字来历,此时轻挑出霜寒冰冷,透过乌色皮鞘散发而出。
呷两口银耳汤,虞雾落吩咐:“祖父与我说话,我要自己静思,退下。”
丫头们敛裾而出。
压抑已久的活泼就此爆发,虞雾落轻快跑到窗台前面,仰一下面庞观看夜色,天地之大自由无限之感,这让她心情更好,垂眼帘时瞬间就锁定桃花林下木屋顶,而没有顾及她平时最喜爱云霞般桃花,常惦记着桃林在春风里恢复几分。
那里,养着她的桃花马。
有一个来自江湖的奶娘,让父母不在身边,只有祖父陪伴的虞雾落日子多姿多彩。
奶娘说:“姑娘天生身子骨儿弱,若是能动动就能吃下许多糕点。”
馋嘴小姑娘心爱美味点心,还有大盘的糖醋排骨、油年糕,按奶娘说的起早练功,夜晚吐纳。
自幼奶娘薛妈妈看不下去厉声干涉,虞雾落悄悄告诉奶娘:“你来以前,是薛妈妈奶大我,祖父常让我尊重她,我们家也不苛待人,咱们别惹她,避其锋芒,缓上几天再来过。”
奶娘同她眨眨眼:“好。”
结果第二天早上薛妈妈就同意虞雾落练功,前提是她必须在旁边看守着,奶娘教导也在旁边,虽然她对薛妈妈不改恭敬,但薛妈妈竭力躲闪着她,带着舍身取义的神情坚守在旁。
虞雾落又悄问奶娘:“你做了什么?”
奶娘同她眨眨眼:“说道理,薛妈妈是个好人,她听懂了。”
三进外带四个花园的宅院因主人只有祖孙二人,有一半以上属于虞雾落消遣。祖父常年只在正门内正厅后的正房居住,九曲长廊由他的后院门连接虞雾落绣楼。正门到正厅两边零散院落,供虞家族中在城里读书和听虞存讲书的子弟们居住。
紧锁二门往两边延伸的乌瓦白墙挡住他们和其它客人脚步。
薛妈妈被以“拳”服人,江湖奶娘不需要伤害她,单手捏碎茶碗就把她吓得够呛。这位在绣楼说一不二的妈妈答应在不影响虞雾落安全前提下以虞雾落高兴为主,并继续在后院一手遮天,虞存就没有早发现孙女儿在后院里演绎江湖侠女。
在虞雾落借生日之际讨要一匹小马,虞存见到小马上孙女儿灿烂笑容时,反而夸她像个小小女英雄,再就叮嘱她不要摔倒,马是用来陪她玩耍的,不是拿来让自己受伤。
虞家的仕女,她有一把奶娘临走时赠与的雁翎刀,她还有一匹亲手养大的桃花马,她还有满腹睡前江湖故事,她对自己这趟出门满怀信心。
再说还有苗保会护送。
祖父器重的二管家苗保是家里上夜队长,从省里拿贼下来的捕头也夸他功夫高强。
也就是那年拿贼,省里下来的捕头看出那贼不是苗保所拿,苗保功夫虽高却出手不同,逼的祖父不得不立即盘查孙女儿后院,对于任何世家来说,被外人看出你家内宅里有风波都是丢人事情,奶娘就这样被逼走。
虞雾落一直记得那天情景,奶娘向她叩头辞别,又隔着院落远远的向怒气满面但还肯允许她自己退去的祖父叩头,随后,她揣着虞雾落赠送的金票银票,高叫一声跳上院墙:“借你宝地养伤数日,贼不可惊我,公差也不能。”
那晚全城狗叫鸡惊,虞雾落一夜没睡,好几天沮丧难脱,直到奶娘借亲戚之名送来拿手点心,熟悉的滋味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做得出来。虞雾落知道她好生生离开,遥祝她余生安康,再没有打打杀杀。
有时候,会想她。
想她说的江湖奇闻,想她说的江湖切口,想她展示过江湖儿女的衣裳.......窗前的虞雾落眼睛亮了,祖父让她回房收拾东西,她还有一件称心如意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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