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会跌落到哪一半,这又是个未知数。若能百分之百把握跌落到幸福天堂那边,手术再疼痛,只要不死,她也就忍了。
世上没有挺不过去的疼痛。关羽刮骨都挺过去了。而一旦跌进万丈深渊,她岂不惨死?
正如卓其所说,不但会失去一切,更会走投无路,头破血流。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毒瘤永远留在体内,还可以免去手术之痛。
哪一天毒死,哪一天算完。人不就是一生一死,何苦再去找罪遭?至于身败名裂,这对她早已经是置之度外的事情。
成功又能怎样?失败又能怎样?名就又能怎样?名裂又能怎样?这些不还都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的东西?
卓其早就说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既然做活猪要天天担心被开水烫,何不成为死猪一条更为美哉?
当那些活猪既提心吊胆被开水烫,又嘲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时候,死猪却在优哉游哉地享受活猪永远也享受不到的乐趣。
所以,谁也甭想用身败名裂来劝导和阻止她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林夕梦返回北京前去父母家,林天明把林夕梦关进客厅,命令林夕梦与樊田夫断绝一切来往,中止上学,回到卓其身边。
林天明见林夕梦不表态,开始痛骂,严厉斥责。林太太拼力砸门,林天明就是不开,直到骂得看林夕梦支持不住了,方去开门。
林太太用病弱、哀怜、爱莫能助的目光注视着林夕梦。趁父母还没反应过来,林夕梦抓起包仓皇地逃离家门,冲下楼梯,一口气跑出几十米远,在一个公用电话亭给樊田夫打电话。
樊田夫不到五分钟便驾车朝她驶来,车刚一停下,林夕梦便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快!”
“去哪儿?”
“不管去哪儿!”
“……”
“只要离开这里!快,越快越好!”林夕梦心惊肉跳地坐在车内,眼睛不断地朝车窗外看。
这使她一下子想起两年前那次逃离黑卯扈手掌的经历。母亲!她已有几个月没有见面的母亲!
自从去北京上学,她回来梧桐数次,都没敢进父母家门。这次去了,不到二十分钟,一进门就被父亲关进客厅,她连与母亲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匆匆打一个照面,不得不赶快逃离家门。
车子离开梧桐,天已黑定。樊田夫把车停靠在路旁,商议应该去哪儿。
去哪儿?白浪岛房子退了。只有返京。看当晚火车尚来得及,他们便径直去火车站。
樊田夫对林夕梦这种当断不断的离婚拉锯战,也无奈。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给她宽慰,还有**。
这天傍晚,暮色里,她在宿舍窗前伫立。云雾从随风轻轻飘荡的柳条儿间悄悄地隐去了。
思绪中,所有的犹疑与迷茫也一同隐去了。剩下的只有等待:这些渴望与无望交织成的等待,已经固执地长在思念上。
时光洗去风尘,洗去无奈,洗去她向生命索求的狂欢与温存,却怎么也洗不去他留给她的等待。
在这等待里,林夕梦的思绪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夜里,回味那短暂而神圣的时刻。
她坐下来,开始给樊田夫写信:就在那时刻,你又一次卷走了我的忧虑。
是的,我的爱人,忧虑伴我走过了无数个日子,当我被融化在你的怀里时,你便把我所有的忧虑席卷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只有拥抱着你挺拔的躯体时,才会感受到你是我的?
难道我只有享用着你火热的激情时,才会感受到你是属于我的?难道我只有领略着你强烈的情欲时,才会感受到你是属于我的?
我不知道。我的爱人,我真的不知道。我时常暗自疑惑,我时常一无所获地思索。
你是我生命里极其偶然相遇的一个生命,却又是我生命里必要经历的一个日子。
现在,这个生命在我目所难及的千里之外,而我却用每一个日子静静地触摸你的存在。
让我触摸到你吧,我的爱人,让我触摸到你的气息,它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韵律;让我触摸到你的身躯,它蕴含着宇宙里无穷无尽的财富;让我触摸到你的眼睛,它是我的港湾,我的太阳,我的归宿。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在离开你的日子里,我的心门为何难以敞开。原来,每当分离,你都用思念这把金锁把我的心门紧紧关闭。
金锁的钥匙,放置在你的眼睛里。无聊时,我曾想尝试打开这把金锁,让蜷曲着的心,透一口气。
可是,纵然我费尽浑身力气,心门还是锁着,牢牢地。我终于懂得,没有钥匙,锁是打不开的;而打开心之金锁,更甚万倍之难。
因为它是砸毁不去的。我放弃尝试,不再费力。唯一所期待着的,是盼望日子一天一天快一点过去,让时间的轨道早一刻把你送到我的面前。
再也没有一段时光,像现在这样令我备受煎熬。凝视着时光一寸一寸地向前艰难爬行,我唯有无奈,唯有叹息;计算着你走向我的漫漫路途,我望眼欲穿,无能为力;默闻着你历尽的艰难险阻,我痛心疾首,又爱莫能助。
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我整个的心灵在呼唤:走向我吧,我挚爱的生命;走向我吧,我生命的侣伴。
请放弃你沉重的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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