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外的牲畜一齐发出了惊骇万分地嚎叫,猪仔的哭泣声,鸡鸭的咕叫声,骡马的嘶鸣声,耕牛的长哞声,狗儿的撕咬声,连同门窗剧烈地挣扎磕碰声,在这个疯狂的时刻,狂乱地交汇着,撞击着,扭曲着,涡旋着,一次又一次冲刷着这个世界,反复涤荡着世界里的一切生灵,院落里已听不到箩筐的滚动声,代之而起的,是锨锄犁耙等铁件翻倒磕碰发出的刺耳声音,在铺天盖地的隆隆巨响中,就显得十分另类。
躲在床上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顶住像要失控了的心跳,他们仰着渐无血色的脸颊,默然而又惶然地等候着,等候着眼前未卜的灾祸降临,等候着随之而來的更大的未卜灾祸的侵袭,用于栖身的房屋,似乎就要在瞬间拔地而起,随风飘摇而去,连同每个人的肢体和心魂。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威力十足的狂风失去了洪亮音色,变得浑厚低沉,一如巨大的无与伦比的天鼓,被威猛的鼓槌重重地撞响,大号业已吹响,向着更高的音韵巅峰攀升着。
此时,冰雹早已被倾盆暴雨所替代,分不清了落地时的单音,所有单音业已连成一片,犹如天河之水倾泻而下,毫不留情地吞沒着脚下的山坡沟岭,吞沒着山坡沟岭上一切喘息活动着的生灵。
院落里的箩筐锨锄等物件,已经发不出声响來,鸡狗鹅鸭猪马牛羊等牲畜,也一齐闭紧了嘴巴,仅剩下了一种沉闷的低吼声,像是从地下深处压挤出來一般,震得屋墙乱颤床腿直抖。
那声音低沉得叫人窒息,浑厚得令人胆怯心慌,躲藏在皮肉骨架深处的整个心脏,俱被这种骇人的音波击穿了,破碎了,顿时,内心里怦然飞溅,血光一片,溅飞了胆气,溅飞了**,溅飞了往日的凶念恶胆,溅飞了后日的挂念奢望,簌簌发抖的躯壳里,仅剩了一腔惊恐,满腹的凄怨惆怅。
一些陈旧的老屋墙面上,开始落下松散的浮土,屋顶上的檩棒有了微微地颤动,并发出轻微地声响,似乎陷入绝境的村人,面对这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灾难,惶恐如被绑上案板等待屠戮的猪羊,惊愕了,吓傻了,呆愣了,不知所措,闭目等死,同一屋子睡觉的老少,全都挤上了一张大床,他们紧紧地相拥着,抱着要死就死在一块的绝望心情,静待着不可预知的死神的來临。
天色渐渐泛白的时辰,怪风一下子停息了,逃遁了,就如來时那样迅疾,逃离又是那么地干净彻底,沒有一丝儿拖沓缠绵留恋之处。
惊吓了半宿的村人顾不得浑身酸软疲乏,胡乱地穿上衣裤,赶忙奔出了屋子,他们又被屋外的景象吓傻了。
院落里一片狼籍,昨天傍晚归顺得井井有条的家什物件,全部挪移了地方,横七竖八地躺倒在还算宽敞的小院里,地上的浮土淤泥有寸儿多厚,院外飞进來的草屑枝叶铺满了脚下湿滑的地面,一个不留神儿,便会把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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