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乔乔沉寂了多年的怨恨再一次被翻了出来,郭念云,这个毒妇,把他们母子关在佛堂里不得见天日不说,她若是不答应也就罢了,为何答应了她却又偏偏捉弄她?
郑乔乔把牙齿咬得格格响,终于绝望,深吸了一口气,拉了拉李怡,“走罢,回去罢。”
李怡饶是在外头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但在自己的亲娘面前还是露出了少年的本性。他拉着郑乔乔,开始兴奋地说起郭太后准许他到长阁去看书的事,道:“阿娘,其实……怡儿瞧着,郭太后好像也不是一个十分难相与的人,儿子看她这几次都很和蔼的样子……”
“你懂什么!”郑乔乔忽然有些恶狠狠地打断了李怡的话,“小孩子就要多瞧着点,那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口蜜腹剑的人多着呢,到时候把你卖了都还替别人数钱!”
李怡见母亲好似十分生气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是为着什么事,也只得噤声。
这一天郭太后接到了梁御医来的密函,说是已经到了太行山脚下。虽然暂时还没有找打那味稀罕的药,但是却发现了另一种很可能对陛下的病有辅助疗效的药草,但是关于新药草的资料依然有些不足,因此画下了图形,希望她能在宫中继续搜寻一些资料送过来。
郭太后听他说得好像寻药的事情有了些苗头,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她因亲自带了尚药局的几个亲信,往长阁去。
到了长阁,见大门是打开的,郭太后问外头的小太监:“有什么人在里头么?”
小太监唯唯诺诺道:“是四皇子,他说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被准许在长阁里看书。”
他说得很小心,暗暗后悔自己一时大意没有先去征求太后的同意就放了四皇子进去,要是四皇子撒了谎,其实太后娘娘根本没有下这道懿旨,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平日里这长阁是最冷清的地方,怎的今儿就接二连三的有贵人登门呢?
郭太后轻轻抬了抬手,“哀家知道了。”
小太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连忙躬着身子行礼:“太后娘娘请。”
郭太后点点头,率众人走了进去,交待明白要寻的资料,众人分头去做,她并不懂得医学,在这里反而打扰旁人,于是走到楼上的露台上去。
楼上的露台很高,边上有一圈雕花的木栏杆,看起来年头很久远了,应该还是玄宗时期修葺过的,上面的纹饰也已经剥落,看起来斑斑驳驳。在雨水年复一年的侵蚀下,木头好似有些轻微的衰朽。
是时候也该把这栏杆廊柱都修葺一番了。等着过两年陛下好些了,朝中安定下来,国库充盈,就该拨出些钱来修葺了。
她这样想着,走到栏杆边上,眺望远方。长阁的位置靠后,地势却高,整个太液池几乎尽收眼底。
这是他和她的大明宫,但如今宫里只剩下她一个,孤零零地守着这偌大的大明宫。
想到淳,她眼里全是怅然。
这时李怡从屋里出来,似乎看见郭太后在外头,连忙过去见礼:“李怡见过太后娘娘。”
郭太后茫然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回过头来,“不必多礼。”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很喜欢读书?”
李怡点点头:“喜欢。”
郭太后便不再说话,这时一只燕子飞过来,竟不避人,飞到了屋檐下。郭太后抬头去看,这才发现檐下已经有了个硕大的燕子窝,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筑下的,看那大小怕是有好几年了。
梁间燕子双飞,年年岁岁都是要回来的。可人,却偏偏形只影单。
她抬头出神地望着那大燕子飞进来,里头又有一群小燕子叽叽喳喳,嗷嗷待哺。
许是出神太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有些头晕,于是连忙去扶住露台上的栏杆。哪知道,那栏杆比看上去的腐朽得还要厉害,木质竟然已经被蛀虫掏空,就这么一碰,竟然就咔擦一声断裂了。
此时郭太后身体的重量正倚着那栏杆,如此一来,就失去了重心,往外头一扑,坠了出去。
李怡见状,也没有多想,立即冲过去,伸手拉住了郭太后的手腕。
郭太后身量不算高大,身形也纤细,并不很重。但李怡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身量尚未长足,根本没有多大的力气。因此他趴在露台上,郭太后的身子便悬在了空中,十分惊险。
李怡拉着郭太后的手似火烧一样拉扯得生疼,大约是已经伤到筋骨了。但他还是努力坚持着,脸憋得通红,嘴唇都差点咬出血来。
这会众人都在忙着,恐怕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李怡喊了几句,也没有人听到。
郭念云抬头看着这个少年,忽然开口问道:“怡儿,你不恨哀家吗?”
李怡闻言愣了一愣,却意识到此刻的处境,这位尊贵的太后娘娘的生命,就在他的手里命悬一线。这个时候,什么奉承,什么谎言,都显得苍白和无用。
他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恨。”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很诚实。
“那你为何要救哀家?”
“本能。”他力气快要用尽,说得很简短。
郭太后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原本她还想控制很多事情的走向的,但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无力。恒儿到底命运如何……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松手罢。”
再不松手,只怕会因为他力竭,两个人都坠下露台摔死。
李怡有些愕然,但他忽然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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