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苏牧御剑飞走。
君不白没去追赶,停在山神庙院中,一扫满院狼藉。
山神庙的砖瓦土木用料没有苏州城南豪门深院那般讲究,但也是上了年岁的陈年老木,一砖一瓦也是城西穷苦人家轮班在山脚破窑中顶着灼人的日光,用细筛子慢慢筛出细腻的黄土,搅上从别处山泉挑出来山泉水烧制而成。
城西穷苦人家数代人堆起这份虔诚,被自己一手张狂剑意毁去大半,君不白良心不安。
紧走几步,左手袖中凝出细如毛发的刀意,抬手在供奉山神老爷像的粗壮廊柱上刻下几行粗浅的留言。
等留完手书,擦去额头薄汗,抬头望一眼隐去云层的月光。
山神庙中老爷像失去月光映照,阴森着半张脸。整个庙院被毁,任谁能高兴得起来。
君不白心浮虔敬,后退几步,朝山神老爷拱手一拜,道一声您老神威安在。
月光从云层探出,山神老爷又变得神颜宽厚。
君不白拜完山神老爷,转身走出被吴少棘砸出坑洞的墙根。
方才院中那几人这会估计被剑神之威吓破胆,应该藏身之地也巧妙难寻,寻人之事,还是交予归农山庄最为妥当。
那几人暂且搁置片刻,先去城东走上一遭,自称归农山庄曲斜风的琴师是否拦住逃去城东的两人,他也得眼见为实。
君不白心思沉定,揽一袖寒风,负手身后,御剑追去城东。
城东有座高楼,日夜昼明。
每层翘角屋檐下悬挂的驱鸟用的铜铃听风而动,隐去苏州城半片尘烟。
高楼高处寒,层层隔人烟。
最高那层有位借着昏暗灯火耕读的书生,一手嚼着无味的豆渣饼,一手一遍遍提笔舔墨,在六合纸上写下心中山河模样。
君不白御剑路过,剑风吹响铜铃,书生抬头瞧见那一身洒脱的白衣,双眼瞪得浑圆,嘴角半张,忘记吃饼,片刻醒神过来,击股称快,豆渣饼在华服上碎成一片花儿。
华服可换,这此间此间意境,恐一时忘却,书生奋笔疾书,只字不改,洋洋洒洒写下几行月下得见仙人的诗赋。
君不白没见到那个读书人写下那篇诗赋后仰天狂笑的神态,面沉如霜,携一袖剑河只身赶路。
城东远郊有片桃林,桃子熟透不易储藏,被农户连夜采摘,品相不好的送去城中各家果脯作坊,品相上等的早就被城南富户定去。一年的生计,就靠这几日收成,也不舍得留几树鲜甜的果子供自家人分食。
春时桃花酿酒,夏时结果换钱。还有秋冬两季,种桃的农户会携家带口去城中帮人做个零散闲工,等着来年春暖花开。
无人看管,桃林荒草丛生,只剩枝叶繁盛,盛着满山月光。
一道琴音从桃林深处传来,声如裂帛,折断几树桃枝。
君不白按下身形,弯腰捡起脚边一枝开满新绿的桃枝,桃枝断痕齐整。
暗暗赞一声归农山庄也有此等藏拙之人。
桃枝能驱邪,君不白捏出刀意雕琢出孩童尾指粗细的桃枝棒槌,攥在手中,思量着等会回神农医馆,送予楼万春几人,讨个吉利。
桃林中又是一声琴声,凄凉入耳。
君不白抬头远望,桃林深处有一身影盘膝横坐在一树桃枝上,背对月光,双手抚琴,每次琴声响起,都能惊动满山桃林。
瞧不见其它二人,君不白纵身掠上桃林,一身白衣点过枝头,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春风拦停。
春风很暖,并无杀意,君不白暂且停下脚步,翻身立在一树桃枝上。
当春风散去,耳畔听见曲斜风暗里的传音,曲斜风的嗓音有中年男人的沉着,“还望楼主行个方便,曲某与这二人有家仇要报,事后自当恩谢。”
君不白轻抬左袖,覆上一身刀甲,凝声回道:“那二人伤了我天下楼的人,我身为楼主,势必要亲自讨伐,恐难如你所愿。”
又一声裂耳之音,两个身影在桃林深处闷声砸出深浅不一的坑洞。
盘膝而坐的曲斜风抱琴起身,几步飘飞在君不白身前,拱手作揖,深深折下腰身,央求道:“曲某寻了五年,今日才撞见他二人踪迹,不亲手了结二人,无法慰藉九泉之下的妻女亡魂,还望楼主成全。”
君不白铁面无情,落下身后剑河,剑河从曲斜风身前擦过,悉数落在桃林深处,“你的仇要报,可我的事也要了。”
桃林深处狼狈不堪的蛇骨和蟾如刚从坑洞爬出,便撞上落下的剑河,肉眼瞧不见剑河模样,只能凭借自身五感,借轻功各自散去,寻牢实可靠的桃树藏身。
桃树树身低矮,君不白落下的剑河实在宽阔,繁盛的枝叶被削减成光秃秃一片,藏身树下的蛇骨和蟾如二人身上衣袍碎成褴褛,不停洇着血色。
曲斜风面色慌张,一心想杀掉那二人,却又担忧那二人死在君不白之手,指骨拨动琴弦,一声琴音沉去桃林深处,琴音传递,又在尽头折回,清晰传入他耳中。
感应到那二人气息尚在,曲斜风平复心神,无奈望一眼君不白,幽幽开口,吐露自己藏在心中从不轻易讲与他人听的心事。
“十年前,在下还是金陵的一个无名琴师,在江南节度使的府宅中讨个教琴先生的差事度日,靠着祖上的家业娶了娘子,我那娘子虽然目不识丁,但也贤惠勤快,每日将我那三间瓦房收拾得干净利落,有她操持,日子也是过得滋润。隔年,我那娘子给我生了个小丫头,那丫头眼睛就跟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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