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沿着我最爱的袍子,将这一身的绛紫色,晕染得更加艳烈夺目。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冷血动物,所以即便手上也不会有太多血,可是这一会我却觉得,恨不能将这一身的骨血都流失殆尽。
连瑾瑜退后一步,手上、袖子上、胸前衣襟,皆染上了我的血。
她笑盈盈的望着我,“擎苍,为何不信我说的话?你说过,你会信我。可现在呢?”金刀还扎在我身上,就在心口的位置。
我徐徐低眉,望着那柄染满我鲜血的金刀,金刀上被赋予了生杀,我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在快速枯竭,就好像一瞬间什么都空了。
“我说的,你不也没信吗?我说过,我没有心,你忘了吗?”我伸手握紧金刀。突然将其拔出身体。金刀虽然染血,可我没有心,实则也没有伤及要害,是故对我也没有构成威胁。
连瑾瑜的面色微微一滞,继而笑得凛冽。“那是你运气好!”
我捂着伤处,血从指缝间快速涌出。金刀上有些法力,所以我没办法用自己的修行去凝血。何况,我也不想止住这奔涌的炙热。
我一步一顿走向她,她一步一晃的往后退。终归被我逼靠在树干处,而后扬着一张诡谲的笑脸,寒意阵阵的望着我,“要杀就杀,我自己做的选择。自己受!”
我举起了刀,可脑子里都是她的一颦一笑,好像所有的事都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的疼痛,刺骨剜心的痛楚,这世上没有比情之一字更伤人的。
她不怕死的望着我,笑容仍旧迷人。
在我眼里,她一直都是温顺乖巧,心地善良。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对我举起了刀,想要我的性命。
我不信!无论如何,我都不信。
自问这辈子看女人,从来没有看走眼过,这一次肯定也不会。
我圈红了眼眶,默间酸涩难忍,却还是要问一问,“你真的要我死?”
连瑾瑜冷笑两声,“刀子都刺进去了,还用得着问?”
我颤着嗓子问,“你有没有真的,爱过我?”ad_250_left;
这话让我想起了那些年,被我剜心的女子。每个女人临死前,都问过我同样的话。而此时此刻,因果轮回,终于轮到了我自己的头上。
我也终于明白。这话问得有多绝望。
人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从绝望处生出最后的渴望,渴望得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求的东西。
“打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那些欺骗我的人。擎苍,你觉得,我会爱上你吗?你是妖,人与妖本来就势不两立,若不是怕你伤害我父亲和我姐姐,你以为我会跟你在一起吗?”她笑得这样漠然,浑然就是个陌生人。
我站在那里,任由鲜血染红手心,染红手背,无声无息的滴落在地。
“你说过。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她敛了容色,“不管我有多少理由,多少借口,总归逃不出贪生怕死这四个字的。”
“那日你在十里荷塘里,与我说的话,为我做的事,全然都忘了吗?”我浑身颤抖,几乎不能自己。
“我知道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来救我,都不会让我有事。何况早前。我便知道你有个师父,所以那些话,都是我骗你的。”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靠在树干处。
我觉得脑子一片浑浊,不知道此刻该怎么思想,怎样理清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好像这个时候,什么理智什么脑子,都变成了一脑袋的浆糊,宛若千军万马从脑门前踏过,浑浊不清。
刀子狠狠扎入她身后的树干。我发了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鲜血滴落在她的衣襟上,开出绚烂而璀璨的血色梅花,这红梅花比桃仙的桃花更加娇艳夺目。
“为什么?”我扣住她柔弱的双肩。
“因为你是妖!”她推开我,头也不回。
那一刻。我瘫软在地,鲜血染在绛紫色的衣袍上,衬着我此生最大的狼狈与不堪。杨柳河畔,风光极好。芳华葳蕤,心字成灰。
我怎么就忘了,自己没有心?
一个没有心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动心的。
仰躺在河边,我仰望着黑压压的天空,什么疼什么痛都变得不再重要。三界如何,与我何干?鬼帝祸害。关我屁事。
这世上与我有关的,便是师父与桃仙,还有她——如今我还是孤零零的一个。
孤孑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没了意识,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是何夕。她把我带了回去。等着我醒来,伤口早已包扎完毕。
我道,“我睡了多久?”
她道,“一天一夜。”
我骤然起身,师父和桃仙还在玄冥黑洞里苦苦挣扎,我岂能在这里自暴自弃?虽然我不知道瑜儿为何要这么做,但等我救出了桃仙和师父,我必得向她问个明白。这一刀,不能白挨,也不能白疼。
到底,她是我的女人。
虽然她说了那样的话,可我心里始终觉得,她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也许是受了鬼帝或者幽夜的威胁,也许——是身不由己。
“别想了。”孤孑沙哑着嗓音开口,“她已经投靠了鬼帝。与你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鬼帝给了她无限的生命,所以——你们再也不是一路人。放手吧!”她似乎有些倦怠,声音都极为虚弱,“人,总会为自己的执念。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忍着伤处疼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孤孑。
蓦地,我猛然发觉,孤孑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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