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山西的公文送来到现在,已经有六天了。在这六天中,朱由校一直在等待着内阁主动找自己。这也是朱由校向内阁表示的善意。
在前几天,他还是富有耐心的,但内阁正在不断地消耗、浪费它;最终朱由校不得不主动出击。其实第四、五日时,他就已经想找内阁聊聊了,但因为皇弟朱由检的封王仪式而耽搁了。
于是在封王仪式结束后的第一天,朱由校就在西苑召见了内阁成员。
说实话,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在这种非正式场合召见臣子,不合规矩;叫一群老人这样地折腾,也不太道德。这是皇帝在赤裸裸地对他们表达不满。
明代内阁成员分数并无定额,但大多数时候在5到7人之间。而现在天启朝的内阁大员是首辅叶向高、次辅刘一燝(已辞官)、次辅韩爌,朱国祯、史继偕、沈潅(今年七月致仕)、何宗彦、张承宗八人。
排除了两位退休的,现在还有六人。
朱由校登基之初,大明朝堂之上的党争问题就十分严重。东林党人占据上风,但还有楚党、浙党、齐党以及许多观望的中立派,他们需要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有威望的人来出任内阁首辅。
这也是朱由校请叶向高这位‘独相’再次出山的原因。去年,叶向高回到朝廷,再次成为内阁首辅时,他向朱由校说过:“臣事皇祖八年,章奏必发臣拟。即上意所欲行,亦遣中使传谕。事有不可,臣力争,皇祖多曲听,不欲中出一旨。陛下虚怀恭己,信任辅臣,然间有宣传滋疑议。宜慎重纶音,凡事令臣等拟上。”
这句话是在要权,在整个明代历史上比这个还要直接的话就只有一句了:“吾非相,乃摄也。一一张居正”
但在当时,为了稳定政局,朱由校还是答应了这个过分的要求,请回了这位凌驾于各党之上的独相。
韩爌是自己父亲留下来的老臣,资历很高,是当时请求开讲经筵的人之一,是个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明哲保身的老好人。
朱国祯,现大学士,他是一个十分同情底层的人。
辛丑二十九年(1601)六月,苏州纺织工人葛成领导工人起义反对贪官污吏增收民税,带领数千人冲进官府,杀死官员数人。朱国祯为听后其作铭文:”吴中义士气如云,留得余生代有闻。东海长虹挂秋月,丹青齐拜葛将军”。
这样的公开赞扬、支持起义者的态度在历朝历代的统治阶级中是很难见到的。
(葛成在起义后不久便投案自首。入狱时,有万人哭泣相送,人称‘葛将军’。十年后,被释放出狱,后病逝。苏州东山庙,封他为“副城隍神“(朝廷承认的正神)。吴地百姓将其肖像贴在家中,祈求家中平安无事。)
史继偕是让朱由校最报以同情的一个,是大明党争历史的活化石:在数十年的党争中他受尽了攻讦,经常受到不同党派的弹劾与攻击。万历三十六年(1608),他就曾请求乞休,直到现在,他已经请求辞职了无数次,但一直没有被批准。
今年(1622),他又被阮大铖攻讪,再次上书乞归,但朱由校一直没有同意。
不过阮大铖此人,朱由校是有印象的,小人有才的典范,在历史上因为品格低劣、为人反复,而为后人所不齿。所以朱由校趁此时机,以污蔑朝廷重臣的罪名将其免官,也算对史继偕的宽慰与支持了。
何宗彦是朱由校敬佩的人。他多次上书为自己父亲争皇储之位。在奴尔哈赤崛起前,数次上书要求整顿边境;后金侵犯边境,他奏请万历临朝共商兵食大计,可惜都未被采纳。
在当时朝臣朋党角逐,言官多依附齐党的情况下,何宗彦不与他们结党、无所依附一直到今天,这也是朱由校欣赏他的原因之。
孙承宗更不必多说,朱由校的亲老师,是自己人。兵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目前在镇守山海关,暂时不在京师之中,自然也不处理朝廷政务。
所以目前整个大明朝的中央决策机构全在叶、韩、史、何、朱五人之手。
叶向高是朝堂上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各个党派便不敢做得太过分;韩爌,是一个调和剂,平衡内阁的内部分歧;朱国祯,心系贫苦百姓;史继偕,估计已经被人骂习惯了,是一个好挡箭牌;何宗彦是孤臣,哪个帝王能不爱呢?
按理说,这些人都是国家柱石,皇帝依赖的人;但当这些人聚在一起时,给朱由校的还有不断地头疼。
他们是爱国者,他们有自己的原则,他们忠于社稷。但他们的中国与百姓不是一个中国,更与皇帝不是一个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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