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真不再说话,靠在小桌子边上坐着,打着厚重石膏的右胳膊放在桌子上,扭头看着窗外,满脸的怅然若失。
“别难过,别难过,不会让你流落街头的。我们家的门永远对你敞开。走走走,回我家去,我家就是你家,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冯有珍跟着就往外面走。
童真真也要出来,说要去找校长再问问。
“再问问也行,但是校长在开会,我陪她再等等吧。”冯有贵仿佛才想起来一样,“回来的时候,碰巧了,买到只鸭子。我带到家里去,杀好了,有珍你先回去,打整出来,给我们煨老鸭汤,还能给你朋友加强加强营养。”
哥哥对自己眼眨眉毛动的,一定在打什么主意,妹妹心里有数,也就趁机离开了。
“唉,我的腿都跑细了!”冯有贵趁机在妹妹坐的地方占据了位置。
童真真又坐到她原来的地方,望着窗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那棵苦楝子树入了神。有三年没有看见它开花了,现在只有细密的叶子,还有去年挂的果子,零星在绿叶中晃荡,可惜都是苦的。
冯有贵看姑娘像雕塑一样,轻轻嗓子,然后说:“真真,你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你说,我听着呢。”
“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
“哦,挺好的。”姑娘的声音平静如水,只是有些暗哑。
“我哪点好?”
“你哪点都好。”
明明知道她在敷衍,连头也没回,可那侧面的线条依然柔美,小伙子怦然心动:“能说具体一点吗?”
知道他的意思,而且早就知道,现在绝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也绝对不可能。童真真干脆把话说明白:“不在这里评功摆好吗?我认识冯有珍,就认识了你,你就像我哥哥一样,对她也好,对我也很不错,我在你们家,感到非常自由,所以我和冯有珍像姐妹一样,我和你,也像兄妹一样……”
这是明显的拒绝,冯有贵不离不弃,情绪不受任何干扰,抽出巴掌,在脸上摸了一把,然后直接了当的说:“真真,我们,我们不是兄妹,我们也不是一家人,但是我想我们成为一家人。我是看着你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一个大姑娘的。你和我妹妹从高一就同学,我等着你长大,也看出来我们之间的差距。可是你不能考大学,我们的差距缩小了。你们下放在一起,又是同学朋友,还可以算是同事,每年过年,我都盼望你回来,把我对你的好感说出来,向你表白,希望我们走在一起,可是你一直不回来,你是躲着我吗?觉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
她还是不回头,却轻微的摇摇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你提出来,是我配不上你。”
“哦,不能那么说,我始终在追求进步,争取能够配得上你。”小伙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其实我们是校友,不过等我高中毕业的时候,你还没有进这个学校。你问问那些老教师,我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准备考重点大学的。可是因为母亲过世,妹妹还小,父亲开长途汽车,经常十天半月不回家,需要我在家里照顾。不能出去上大学,所以我参加了工作。在单位也不错,从一个普通工人,到小组长,到现在已经当了车间主任,我有正式工作,还是国营单位,身体不错,家庭成分也不错……”
童真真马上就有契入点了:“就因为你家里成分不错,我家庭成分太不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配不上你,我和冯有珍是姐妹,我和你是兄妹……”
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拒绝,他早有思想准备,心中虽然难受,还是锲而不舍:心中难受,但是还是要把话说下去。
“厂里正在讨论新一届的领导班子,还在动员我参加革委会,当个副主任——”
“我对别人的升官发财不感兴趣。”童真真马上说。
“不是升官也不是发财,只是为人民服务,我想说的是,我的地位在厂里,还是可以的,只是我不是热衷于那个,我还是喜欢搞技术,我还有好几项技术革新。不是在你跟前炫耀什么……”
他想表达的更清楚一点,反而激起了童真真反感,终于回过头来,却依然很坚决:“正因为如此,你爬得越高,我和你越不相配。因为,我现在这种状况,就是一个城市无业青年,就是一个残废人,就是一个五类分子子女,一无所能,怎么能配得上你呢?”
“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从来,我都把你当成我心上的公主……”
“什么时代?还公主呢,那是封建糟粕。”
“不说那些,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最高最高的,是喜马拉雅神圣的珠穆朗玛峰,你说你配不上我,哪一点呢?没有一点是成立的。你说,你现在是无业青年,能够回城是巨大的一步,万里长征第一步走了,下面的根本不成问题,总有一天会走上工作岗位的。最起码,多了我一个人,不就能多给你出一份力量吗?你说你是个残废,不对,就是身上有残疾,也是能治得好的,就是治不好,你哪怕是一只手,我还有两只手,我的两手粗壮有力,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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