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看向梦幻的大船,刚想再说什么,突然,数道尖锐的啸声从北方的湖面传来,让两人顿时警觉起来。
白云生握住沧溟,警惕道:
“什么东西,像是鸟叫?”
易风啸盯着北方吹来的夜风,冷冷道:
“是夜鹭。天已入秋,它们每年这时候都会从坎辰部洲和北荒妖界飞来襄阳湖取暖。只是……”
易风啸原本平静的声音忽然起了犹豫。
“只是什么?”
白云生问道。
呼呼。等他的话音落下,一群黑压压的夜鹭倏地从桅杆顶上飞掠而过,落下了片片飞羽。
“没什么。”
见夜鹭群飞走,易风啸便压下了心头的疑虑。
夜鹭虽名中有夜,但却不是夜食之鸟。
相传此鸟一天只叫三声,一声在黄昏,一声在日落,一声在夤夜,所以才叫夜鹭。此刻方过子时,夜鹭成群起飞,怕是受了什么惊吓。
只是鸟受没受惊吓不知道,白云生和易风啸却已经浑身起了诧异。
因为刚才那群夜鹭没有飞远,反而又折了回来,在镀了一层月光的大船上盘旋飞舞,仿佛一群欢迎主人回家的孩童。
盘旋的夜鹭群又发出了阵阵鸣叫,显然那个一天叫三声的传闻并不准确。
若在旁人看来,鸟叫无非就是鸟叫,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但白云生和易风啸皆出身妖界,对妖兽的声音十分敏感。
眼前头顶上这群夜鹭的声音虽不致恐慌,却隐隐带着几分短促,就像白天在襄阳湖上发现了鱼群。
接连不断的鸟叫声并没有让两人慌乱,这些夜鹭虽然数量众多,但都是些凡兽,根本没有丝毫威胁。
可这叫声对别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对现在坐在船舱里喝酒吃菜的那个青年来说。
没等他宣人问询,已经有水手敲响了木门。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青年放下刚刚喝完的空酒杯,瞥了一眼走进来的蓝衣弟子。
“回禀尊下,夜鹭惊鸣,怕是有人闯进了瑶池蜃海。”
“哼。”
青年冷笑一声,等蓝衣弟子抬起头时,酒桌上只剩下残羹剩炙。
他连忙跑出船舱,看见青年正站在最上方的甲板上,望着盘旋在月光下的那群夜鹭。
“尊下……”
那蓝衣弟子刚要开口,却被青年冷冷打断:“不是有人闯入了蜃海,是有人上了船。”
蓝衣弟子立刻紧张道:“大人恕罪,我这就去查清楚。”
青年却摆摆手,瞥了一眼风帆,嘴角微微一冷,说道:“不必,命人吹响风螺,引垂梦岛的夜鹭过来,将他们赶走便是。”
“是。”
蓝衣弟子领命退身在黑夜中,那青年又看了看船上的月光,转身已回到了酒桌旁。
甲板上这两人的踪迹显然没有逃过白云生和易风啸的法眼。
但当他二人屏息盯靠时,不知是因为头顶夜鹭的叫声太大,还是湖上的风声太大,还是下面的人有意为之,二人只看见了他们的动作,至于说的话却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白云生不禁有些担心道:“那人的修为绝对不低,他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易风啸没有回答,在风尘酒坊里他便看出那青年是个妖族,虽然遮掩了眉心的血脉魄印,但身上的妖气还是被他的“狼鼻子”嗅到了。
本来他绝不担心自己会暴露,可方才又仔细看那青年,眼中神光内敛,鼻中气息若无,修为绝对已经达到绿魄境,他和白云生这点气息,怕是藏不住了。
见青年回到船舱,易风啸也收起了担忧,只是盘旋在船上的那群夜鹭却叫得他越来越烦心。
风已经变了方向,从北方的迷雾中吹来。
穿上了月光的船又在湖上飘了一刻钟。头顶的月亮还是那么亮,月光还是那么美,夜鹭群还是那般飞舞。
就在白云生两人已经习以为常之时,突然,一阵奇异悠长的螺号在船上不知哪个地方飘了起来。
螺声缓缓而急,徐徐而远,像是遥远的号子,在召唤遥远的游子。
不一会儿,北面湖上的月光忽然暗了下来,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东西遮住了湖面。
风骤然急了起来。
不等两人细看细想,一阵更响亮更尖锐的啸声随着疾风,迅雷不及掩耳地传到了月光船上。
紧接着,一团漆黑的云呼啸着遮住了船上的月光,笼罩了一片黑暗。
“不好!是夜鹭兽群!”
白云生刚刚说到第四个“夜”字,剩下三个字的声音已经淹没在无穷无尽的夜鹭鸣叫中。
易风啸也没等他说完第七个字。
“快走!”
直接拉着白云生的胳膊纵深跳入湖中。
月光无晦。
幽幽的夜空下,襄阳湖的水静静推送着波浪。
一艘洒满了月光荧粉的大船“头上”带着一条浮动的黑色“花环”,在与月光相接的湖面上,晃晃悠悠地行驶着。
不久,成千上万的夜鹭在月光中画出一条墨线,沉入了远方黑涔涔的湖水。
这艘月光船也宛如一个入眠的姑娘,褪去了荧光闪闪的月纱,消失在北方的一层迷雾中。
水浪敲打着船板,溅起十几丈高的水花。
渐渐弥漫的雾气里,谁也不会注意到,在这艘庞然大物的船尾上,挂着一把比月光还要亮、还要冷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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