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听枯坐许久,手里的姜汤都冷了几回。太子妃不厌其烦地叫人给她换碗热的。
沈听听终于肯动一动了,捧着姜汤轻轻吹去热气:“嫂嫂,我懂。”
这不是敷衍,这是心知肚明。
四境之内,东境都指挥使于两年前解甲归田,边南傅家军统领傅渊回于今年秋戴罪进京,西州正是用兵之际,唯有苍北年初大捷,万民所向。
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
所以她要藏拙,要装愚,要剪掉所有的利爪和尖刺,交还军权回到这纸醉金迷的锦绣堆里嫁人生子侍候公婆腐朽至死!
折了翅膀的鹰,还能再翱翔于天吗?
“我不愿意。”
我折过翼,也拔过刺;我跌落过云端,也曾陷落于泥,所以我懂得交兵解甲赢不来敌人的仁慈,所以我不愿意再袒露柔软。
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我宁愿身披重甲高举重器,哪怕碎骨折脊永陷阿鼻。
这不是率真也不是刚烈,而是她收敛羽翼告别苍穹后披上的盔甲和利爪。
沈听听仰头望向北方,举碗以姜汤敬苍穹。
老天啊,你的孩子早晚会回归你的怀抱。
老天砸下一响惊雷,喊好大儿你快滚!
惊雷一响,乌云聚顶。
三公主换好衣裳出来,眼睛还是红的。
沈听听欣赏了一下她的红眼睛,咂咂嘴说:“今晚吃麻辣兔头!”
三公主……三公主又气哭了。
少年时沈听听曾端了她一窝兔子,全做了麻辣兔头!
得知前因的太子妃:“……”难怪三公主见天儿骂沈听听狗。
沈听听斜三公主一眼,说:“也没见你少吃啊。”
三公主哭得鼻子堵气,说话瓮声瓮气的,“我就吃了两个,你要记多少年啊……”
“拜托,你那一窝窝也就六只好么!”
太子妃:“……”
她麻了。
……
怡康长公主病了。
急惊风。
人就厥在宫道上。
大公主仁孝怯弱,吓得直哭。
“姑母,您可千万消消气,气坏了身体怎么好。”
“瑞安妹妹是个口直心快的,她没有恶意的。”
“都不怪我不好,我就不该回来。”
“我这就去求父皇,把昭庆殿还给三妹妹,日后再不招惹两位妹妹了。”
“姑母,您快醒醒,您别吓我啊……”
这条宫道去往永德门,隔着宫墙就是东城的永安大街,永安十三巷横纵往来,二品以上京官的府宅多在此中。其中就包括都察院都察御史李纯生的府邸。
这日早朝李纯生刚递了弹劾沈听听擅用职权纵容手下士兵调戏良家女的折子,午间就因柳州河务失察受到弹劾,玄正帝诏来他与几位同僚发作了一通。
李纯生知道,这是玄正帝在敲打他。
同僚们劝他不要再紧盯着安公主了,就算真有一天被你抓住了大错处又如何?以陛下对公主的宠爱偏袒,最多也就是罚奉禁足,一年两年顶天了。
可咱们不一样啊,咱们一言错,叫陛下拉了小黑屋,一辈子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李纯生激昂大骂:“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汝等身为士大夫,怎可折损风骨,趋吉避害!”
他说:“女子掌权,封王拜将,乃阴阳倒置之相,想当年那姜国……”
同僚们脸色大变,捂他嘴说:“这可不当说,不当说……”
宋首辅落后他们几步走来,见他们纠缠在一起:“……”
“诸位同仁这是……”
“啊,首辅大人!”
虽然宋首辅面上慈蔼,言语上也不曾怪罪,几位大人还是赶紧端正站好,正一正衣冠后拱手一拜。
李纯生被同僚们一番作为后带歪了发冠,衣襟都在挣扎中扯乱了,喘着大气“你们……你们……”了好几句,要气炸了。
“哎哟,这天不早了,夫人还在等我回家吃饭,告辞告辞。”
“我想起来我也还有事先走了,宋首辅李兄,告辞。”
“两位仁兄等我,一起走一起走。”
“你们!有辱斯文!”李纯生冲同僚们离去的背影怒斥。
身旁传来宋首辅沉厚的笑声,李纯生赶紧正衣冠,说:“让首辅大人见笑了。”
宋首辅笑了笑,邀他同行。
李纯生欣然应允,俩人一同往永德门去。
“李大人别怪老夫有失君子之风,实在是李大人激昂陈词,叫老夫不忍避之,遂听了一耳朵。”宋首辅说:“想李大人如此刚烈正直的言官,不多了啊。”
李纯生连道不敢。
宋首辅拍拍他的肩,叫他不必拘礼。
他说:“老夫敬佩李大人的不畏强权、敢争风骨,却也要在此劝李大人一句。”
李纯生立即变了脸色,说:“难道首辅大人也屈从了不成?”
“无关屈从,而是自保留根。”
李纯生有话要说。
宋首辅抬抬手,说:“我知李大人宁折不弯,但前面几位大人说言极是。瑞安王乃陛下胞弟,镇守苍北二十多年,劳苦功高啊。安公主身为其女,少时挂帅出征,鲜有败绩。”
“她是个巾帼将军,其战绩斐然,下官从未否决过。可大人,功高盖主向来是大忌,何况沈听听此人张狂跋扈……”
李纯生愤慨之词未尽,就被永德门前的悲泣声打断。
李纯生拧眉,皇宫威严之地,何人敢在此啼哭。
宋首辅叫他不必恼火,说:“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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