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几天,看着再次缩水将近一半的积分,徐生洲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我还是本科生,能攒几篇初级论文,就已经非常优秀了,不要奢望一步登天。人嘛,既要仰望星空,更要脚踏实地。
怎奈何脚底下的这块地也不踏实!眼看积分宛如滔滔东去的江水,带着一往无前且无可阻挡的趋势,以每天150点的速度匀速掉血,徐生洲的心情就跟满眼绿油油的股民似的,在干票大的与再等几天之间痛苦徘徊。甚至在某个意志动摇的时刻,他已经圈定了某位杰青,并找到了对方的门牌号和课表。
好在最后他忍住了。
随着看的书越来越多,他越发觉得几个月前贸然向一位数学系教授呈上一篇论文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自己没有被当场揭穿又是多么的幸运。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就像刚脱壳的螃蟹,看上去凶猛,其实送过去就是一盘菜。所以,他必须在变得强大之前,尽量掩饰自己的虚弱;也必须在别人发现自己的虚弱之前,尽快变得强大。
开学之后的这段时间,徐生洲除了,也就偶尔去女魔头的实验室点个卯,其他时间都呆在空无一人的寝室里闭关。
三月中旬的某天上午,他正在跟那篇中级论文较劲,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五六个人,大部分都熟悉,比如晁院长、蔺主任,班主任老杨,数院的章坚智老师。徐生洲赶紧打招呼,晁院长还是那么神情温婉:“小徐,你好呀!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用功,我们就过来看看。没有打扰到你吧?”
徐生洲又不是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的白痴,当下笑道:“没有、没有。快请进!”
进屋大家就看见桌子上横七竖八堆放的数学教材,还有一大摞圈画着各种符号的论文,靠近座位的桌边上则是几张涂涂抹抹的a4纸,记录着书写者刚才的思考过程。走在最前头的晁院长信手拿起那几张纸,发现完全看不懂写的是什么:“小徐又在研究数学?”
徐生洲搓搓手:“不敢说研究,就是最近稍微有些空闲,想系统地看看书,给自己补补课。”
计院的晁院长看不懂,不代表数院的人也看不懂,章坚智毫不见外地接过那几页纸,有些惊讶:“p进霍奇理论?你在研究代数数论?”
“觉得有趣,随便看看。”
徐生洲总不能说是外星人的黑系统白送了一篇关于p进霍奇理论的论文,所以自己在临时抱佛脚吧?会被心理系那帮家伙拉去做调查问卷和测脑电图的。
章坚智忍不住哀叹:“多好的数学苗子啊,怎么就学了计算机呢?”
这不是当着和尚骂贼秃么?晁院长顿时不乐意了:“学计算机怎么了?至少工资高、好就业,总比辛辛苦苦学了四年天书,最后找不着工作好吧?”
章坚智没有和她争辩,而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递给徐生洲:“这是今年第二期的《数学月刊》,刚印出来,还带着油墨香。我想着你就在学校里,干脆直接给你捎过来,还能省点邮费。要不要拆开来看看?”
徐生洲大喜。之前还愁着怎么赚积分,没想到马上就有人送上一份大礼。这要是拍照在朋友圈晒(z)晒(bi),怎么也能收割一大波信仰。
没想到晁院长此时也从坤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对了小徐,上次你给我的那篇论文,院里请人翻译成了英语,先挂在arxiv平台上,——知道arxiv平台么?就是康奈尔大学运营维护的一个论文预印本平台,科研人员可以把自己的论文初稿先传到平台上预发表,防止创意被同行剽窃,同时也可以接受全球同行的在线评阅。总之经过一个多月,目前还没有人提出异议。另外,院里也帮你投稿到米国一家纯粹数学方向的i期刊,虽然影响因子不是很高,但优点同样明显,就是见刊快。这是他们发过来的审稿意见,建议小修。”
哇,惊喜加倍!
章坚智有些不爽:“晁院长,咱们能不能让做好事的留个名?你要是不说,光写到日记里,小徐哪知道翻译出苦力、联系杂志社帮忙投稿的,都是咱们数院的人?”
晁院长轻笑道:“我不说,你不会自报家门主动认领吗?”
章坚智终于见识到女院长的绵里藏针,干脆不去招惹她:“小徐,审稿意见我也看了,主要是一些行文上的修改和调整,问题不大。这位衡平老师刚从米国回来,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毕业的博士,也是研究代数方向,论文怎么改,他很有经验,你可以多向他请教。”
徐生洲这才注意到章坚智身后那位个子不高的年轻男子:“你好衡老师,我是徐生洲,请您多多指教。”
“我们互相学习。”
章坚智又说道:“你这几篇论文,围绕典型群表示论,做出了很好的成果,我们数院的老师讨论后都觉得水平很高,甚至超过部分博士生,所以我们想邀请你来做个讲座。我相信对数院上下,特别是有志于从事科研的本科生、研究生会受到很大的启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徐生洲惊喜过望!
如果说朋友圈证(z)道(bi)是私下传教,那么开讲座就是公开作法,这要是搞起来,那得收获多少点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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