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蚊子狠命地咬了老蔫一口,老蔫醒了,狗头金还在。他望一眼大树,又望一眼和自己绑在一起的小树,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中——怀里的狗头金属于自己的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这么一想,老蔫就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他望着从窝棚顶洒下的点点星光,突然,他想到了跑。带走狗头金,它就真正属于自己了。想到这儿,心里一阵狂跳,一个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跑吧,老蔫。你只要跑了,这金子就是你的了。
另一个声音接着也响了起来:要是让大树和小树抓住,你就死定了,他们一定会按照淘金人的规矩来惩罚你。
两种声音让他冷静下来,他这么想想,又那么想想,一时不知跑还是不跑。他望一眼大树,又瞅一眼小树,冷不丁地又想起眼前的俩人是亲兄弟,万一哥俩起了歹心把他弄死——他们现在没动手,是想让他背金子,等背上几天快出去了,再下手也不晚。大树说的那些话,谁知道是真是假。这么想着,老蔫的汗就下来了。看来只能跑了,不跑怕是命都给了兄弟俩了。
小树冷不丁就醒了,这时天还没有亮。他发现脚旁睡着老蔫的地方是空的。他一惊,出了一身的汗。看看系在自己脚上的绳子还在,可老蔫的那一头却齐崭崭地断开了。老蔫跑了!这是小树的第一个念头。他扯开嗓子,破锣似的冲大树喊:哥,老蔫跑了。
大树醒了,看着只剩下小树和自己的窝棚,呆定了片刻。刚开始,他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料定老蔫跑不远,有时间找到他。他仔细地把小树看了,也把那根绳子看了。他真想抽小树一个耳光,想了想又忍住了。出发时,他曾跟小树交代过,让他看着点儿老蔫,小树就别出心裁地把自己和老蔫拴在了一起。没想到,还是让老蔫跑了。
天光放亮时,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老蔫的踪迹。深山老林里,没人来也没人走,人走过去总会踩倒草,碰折一些枝叶,也就留下了一路的痕迹。
大树和小树满怀信心地顺着痕迹追了过去。刚开始老蔫是想往深山里跑的,跑了一程,他又折了回来。顺着山势走,山下有着那条溪水,老蔫怕迷路。大树和小树一路走着,渐渐的心里就平静下来。从老蔫踩踏过的痕迹看,老蔫离他们并不远,也许就在前面一两里路的距离。
小树随在大树的身后,一遍遍骂着老蔫,样子恨不能杀了老蔫。他呼哧带喘的、不断地催着大树:哥,快点儿,抓住那狗日的,俺就剐了他。
大树走在前面,心里却并不急,仿佛老蔫并未离开他们,就在前面某个地方等着,背着狗头金,汗流浃背的样子。他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上老蔫,他还会冲着老蔫道:老蔫,你走得也不快呀。
他顺着老蔫留下的踪迹一路走着,这时他想起了老黄,还有刘旦。刘旦是活着,还是死了?然后,他又想到了老福叔。对于老福叔的死,他感到震惊,人咋就死了呢?他看到老福叔死去的样子,心里就一剜一剜地疼。老福叔是抱着狗头金走的,走时还带着一个发财的梦。掩埋老福叔的瞬间,他就想到了命,这就是老福叔的命——可以受穷,却不能发财。这条命一头系着狗头金,一头连着老福叔。有了这头,就没了那一头。
这时,大树又问起了自己:你就有那发财的命吗?他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刚得到老蔫跑了的消息时,他就把怀里抱着的火枪里的药倒了出来,又重新装了新的火药。自从上次碰上狼群,火枪哑火之后,大树三天两头地就要捣鼓一回枪。因为那次的大意,才让老福叔失去了老黄。他一直认为老黄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要是火枪响了,也许老黄就不会有事;老黄没事,老福叔也许就不会有事的。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老福叔时的情形:
他带着小树来到大金沟镇外的江边,兄弟俩已经走投无路了。老福叔肩上扛着,背上驮着,手里提着那些淘金的家伙,正准备进山淘金。是他们的乡音吸引了老福叔,老福叔当下把他们带到了山里,吃上了淘金这碗饭。那时的老黄正青春得很,活蹦乱跳地在他们眼前跑着。这一切仿佛就是几天前的事,可如今老黄和老福叔却与这个世界阴阳两隔。
大树和小树是在第二天的下午追上老蔫的。大树把枪对准了老蔫,小树一个饿虎扑食抱住了已经迈不开腿的老蔫。老蔫本想跑快些,远远地把俩人甩在身后,可翻山越岭的,实在跑不动了,也就是这会儿,他被小树扑倒了,然后又被横七竖八地绑在了一棵树上。小树下手狠,勒得他浑身的骨头都咯吧吧地响。
老蔫哭了,一边哭一边求饶:大树哇,救救兄弟吧,看咱们一起淘金的份儿上,饶了我这次吧。
小树不听他这一套,狠狠地抽了老蔫两个嘴巴子。老蔫又嚎哭起来。
大树和小树都不听他的喊叫。小树仔细地把狗头金用衣服包了,紧紧地系在自己的身上。
大树做好饭后,俩人就开始吃饭,这时候老蔫不叫了,他吭吭哧哧地说:大树给俺一口吃的吧,俺都饿坏了。
大树头都没抬一下。
他又求小树:小树哇,你给俺一口吧,俺下辈子就是变成个畜生也会想着你的好。
小树抬起头,红着眼睛道:闲上你的嘴。你跑的时候咋没想着我们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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