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时辰前,安陵江畔。
云州深秋的夜晚总显得格外清幽寒冷,挂在天边的一弯弦月在半夜时便已沉落下去,整个天宇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光影。
树上栖息的乌鸦大概是因为月落前后光线明暗的变化,被惊醒后发出几声啼呜。月落夜深,繁霜暗凝。
冯见山将小舟泊在洛桥之下,宁静的江面上只有他一叶孤舟,在朦胧的夜色中,江边的枫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透过雾气氤氲的江面,依稀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几处渔火。深夜侵肌砭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围向诗人夜泊的小舟,他感到身外的茫茫夜气中正弥漫着漫天霜华。
三年前,他考取了功名,三年后,却成了漂泊的吟游诗人。
此情此景,他顿生缕缕轻愁,不禁轻吟道:“安陵洛水冷清秋,孤舟客子逐浮云。”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踩着青石板发出的脚步声,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尔后戛然而止,显然驻足在他停靠的岸边。冯见山有些好奇,已是夜半时分,何人会来此渡船呢?
冯见山起身走到船头,借着暗淡的天光,他看到的是一位气宇轩昂的俊朗少年,约摸弱冠年纪,手持一柄佩剑。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在下姓程名夜。”那个自称程夜的少年先行礼问道。
少年看起来气血方刚,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却深谙礼数,在比他年长者面前仍是毕恭毕敬的样子。冯见山不禁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是这般,甚至想为这帝国一展抱负,无奈世事难料。不过,能与这位少年在这种情况下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
“冯见山。”张继微笑着回答,又接着问。
“程郎你可是要渡船?”
“确是。”
“去往哪里?”
“归云寺。”
这么晚去寺庙作甚?冯见山有些疑惑,但也没再多问,便招呼他上船:“上船吧,外面冷。”
其实,船上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但有遮蔽物多少给人一点心理上的暗示。借着煤油灯芯摇曳的昏黄火光,张继才更加看清了眼前这位少年,他虽然年轻气盛,但骨子里似乎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沧桑感。
他还注意到少年手中紧握的佩剑,暗青的竹节剑柄,似乎是青铜铸造;剑柄上面还刻了字,上面是“火”,下面是“人”,应该是甲骨文的“光”字;剑格(剑柄和剑身之间的隔板)处挂有银色流苏,在夜色下似有寒气流淌;剑身则形似柳叶,薄如蝉翼,杀气逼人。
“这柄剑可是祖上传下的宝物?”冯见山对这剑不禁产生了兴趣。
“额,算是吧,但宝物谈不上,不过是把青铜残剑罢了。”程夜毫不避讳地回答,然后转而问道:“冯兄可是一位诗人?”
“哦,何以见得?”张继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少年。
“哈哈,我方才听见你吟的诗了。”程夜爽朗一笑,继续说道,“是首好诗。”
冯见山有些吃惊,方才不过在船里轻声低吟了一句,就被岸上的他听得一清二楚,这少年真是耳聪过人啊。
“哈哈,不过把所见所感浓缩在这十四字之中,谈不上什么好诗。”冯见山也跟着谦虚,接着又问道,“程郎可喜欢诗?”
“还行吧,最喜欢望秋的诗。”程夜回答。
“是那位自称震渊守城人的叶望秋么?”冯见山不禁问道。
“正是。”程夜眼珠里闪动着火苗,不觉吟了两句叶望秋的诗。
这是叶望秋的《临渊》,看样子这位少年向往拯危救世的侠客生活,冯见山又瞥了一眼少年手中的青铜古剑,不禁想起叶望秋的另一句诗,“万里横歌登浮云,三杯拔剑御听雪”。这柄剑莫不是也像听雪这样的宝剑?冯见山心想。
“万里横歌登浮云,三杯拔剑御听雪。”冯见山不禁和他“吟诗作对”起来。
程夜会心一笑,说道:“冯兄也喜欢叶望秋的诗?”
“他的诗浪漫洒脱,妇孺皆知,谁不喜欢?”冯见山回答,尔后微微一叹道,“谁不想青衫仗剑走天涯呢?”
程夜像遇到了知己,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听雪是把好剑,诚信高洁。”程夜稍稍抬起他手中的剑,谦虚地说道,“我这剑只是做工精致优雅罢了,但沾染了世俗之气,不甚高洁。”
“哈哈,剑不分好坏,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程郎,我看你侠风凛然,可是想做叶望秋诗中的侠客,云游四方?”冯见山笑着说道。
“我可没有什么侠风,不过云游四方,做个漂泊的浪子倒是真的。”程夜淡然一笑。
正说着,船已靠岸,远处也传来归云寺的钟声。
不知是和少年相谈甚欢以致忘却了霜天侵袭的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冯见山感觉到自这位少年上船后,周围似有屏障一般,隔绝了小舟周围的寒意,不过,他能感受到少年自身散发的“寒意”。
“与兄长相谈甚欢,我也该下船了。”程夜从腰间掏出些许碎银交与冯见山,说道,“这是渡船的费用。”
“我只是渡人之便,并非做此生意。”冯见山想把程夜拿银子的手推回去,但发现少年的手纹丝不动!看样子臂力惊人。
“请务必收下。”程夜眼神坚定,不容抗拒。
“好吧。”冯见山无奈只好收下,不过他又说道,“程郎,与你相识甚是有缘,这样,我正好想到了诗的后一句,便赠与你吧。”
“哦,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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