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说好过来的朱元璋并没有过来,只派了一个太监过来说是奏章没有批阅完。
阅卷的几人也没有在意,虽说是君无戏言,但真正做到君无戏言的又有几个?这几位尚书以及翰林院学士们都习惯了。
当外面最后一丝光芒被黑暗吞噬,整个大地陷入无尽的黑暗时,阅卷的几位官员终于搁下笔长舒了一口气。
近六十余份试卷终于看完了。
刘三吾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对着一旁负责整理试卷的官吏说道:“选出其中十份最好的试卷留着,其他的先填榜吧!”
按照殿试的惯例一甲即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需要皇帝御批钦定,而其他的则按顺序往后排。
而选出十本最好的试卷,就是想让皇帝从这十个人里面挑选出一甲。
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二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进士出身”,二甲的第一名称传胪。三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
很快十本试卷被帮忙的挑选出来,小吏们选出的这十本试卷主战和主休养生息的“恰好”对半,但是质量却参差不齐,主休养生息的最差的也就两三个“△”,而主战的却有数个“\”看起来格外的扎眼。
“慢着,孤以为朱阳的这篇文章,不管从内容还是文采上都是状元的有力人选,为何不选他?”朱标拿着朱阳的文章问道。
“他?”刘三吾轻蔑地笑了笑,“殿下有所不知的,此子文章固然不错,但是他竟然在文章中妄言开海禁之事,要知道海禁这可是陛下三申五令的国策,此子竟然不知,吾等身为大明臣子,怎能让此等不懂朝政的人入列朝堂,这不是让百姓笑话么?”
“是么?那孤倒问问刘学士,我朝开科举的意义是什么?还有我朝哪条法律规定,不懂朝廷政策就不能当状元了?”朱标说道。
“我朝是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懂国策就不能当状元,但是我朝开科举就是为了选取天下最优秀的人才,一个都不看官府邸报的人,还好意思妄称自己是最优秀的人?”户部尚书赵勉站出来,对着太子说道。
赵勉对朱阳的文章也是记忆犹新,此人不但写了开海禁,还写了大力发展商业,用高昂的商税来补贴农业。
商税怎么能提高?赵勉作为户部尚书,家中的奴仆们一直与商人交往甚深,每年孝敬足以抵得上他做三十年户部尚书的年俸了。
最近好多商人在跟他吐槽商税过高,所以希望商税再降一点。
作为一个忧国忧民的好户部尚书,面对众多商人的请求,自然不能就此忽视。
现在朱阳竟然要求加商税,这要是给皇帝陛下看到了并且实施,那自己的的钱袋子还怎么满?那几房小妾还怎么养?还怎么买首饰哄外室开心?
“太子殿下请看这上面的标记!”赵勉将朱阳的试卷拿在手中,指着上面的“o”“x”说道,“十位阅卷官,只有一个人给了‘o’,一个给了‘\’,其他都是‘x’,这等卷子怎能让陛下看到?这不是污了陛下的眼睛么?”
“污了父皇的眼睛?依孤看,是尔等的眼睛被蒙蔽了吧!我朝开科取士内容、文采、书写三者并举,朱阳这篇文章如果实施不但我大明能一举解决边患,甚至百姓的负担也会得到很大的减轻,你们口口声声说国策,可是国策就一定对么?如果都对,那每年还要革新干嘛?”朱标怒了。
说实话,对于朱阳的文章,他第一遍看也是十分的厌恶,因为里面有着诸多不讲武德的事:什么挑起各个部落的纷争,什么入侵别的国家动(奴)员(役)那个国家的子民挖矿,还有抢劫海上各国商队,让大明商人去各国倾销商品等等
作为一个整日被儒家熏陶出来的皇太子,这些行为都让朱标感觉不舒服。
但是看了几遍之后朱标虽然想不出实施之后的场景,但作为一个上位者他有种感觉,感觉这样的话,大明会更加的强大;
后来揭开封条看到这篇文章的作者是朱阳之后,朱标就将所有的立场都抛弃掉了:不管内容如何,单看文采,吾儿这等文采,你们竟然都打“x”,这不是打孤的脸么?
孤要硬刚,即使无理取闹也要将朱阳弄成状元。
“殿下慎言!陛下是您的君父,子不言父之过!”刘三吾说道。
“子不言父之过?哈哈哈……”朱标大笑。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孤刚当上太子时你们怎么教育孤的?”朱标指着刘三吾,说道,“你们说皇家先是君臣后是父子,你们又说作为太子既要懂得为臣之道,又要懂得为子之则!”
“当初孤在翰林院学习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教育孤的?说!”朱标大怒。
“殿下息怒!”所有人跪在地上,头贴着地。
这一刻刘三吾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子,他没想到自己的这句话让一向宽厚的朱标生这么大的气,同时心里也恨极了朱阳。
“不说是吧,那孤来说!”
“你们说孤身为臣子要敢于劝谏,面对父皇的过错,要敢于指出……现在又跟孤说子不言父之过…”朱标心中有些悲凉,之前朱阳在小别院骂他,骂文官,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些文官没有朱阳说的那么不堪。
如今看来他是大错特错。
所谓子曰都是用来教育别人的,不是用来管束自己的。
很不幸,作为诸君,他就是那个被管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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