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一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身在州府县衙的大牢中,浑身疼痛难忍。
想抻抻腿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钉在地上的铁镣牢牢扣住,整个人呈大字型锁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只有脑袋勉强能撑起一点。
借着墙壁上几盏油灯微弱的光,少年看了看两旁,竟是青岩石壁、铁狱铜笼,栏杆倒有自己的小臂粗,身上和牢里都贴满了朱砂画的符。
“这就是贵县乡民送来的诈尸?”只听一个慢条斯理的中年嗓音出声问道。
“回秉公公,就是他。”
“打开牢门。”
“啊?这......”
“哼!”
突然,扣着陈十一手脚的铁镣寸寸炸裂开来,一股大力将他从地上凌空拽起,狠狠撞在牢房的栏杆上。隔着牢房,脑门被一只手像铁箍一样死死扣住,一股热流灌顶,瞬间走遍全身。
“咦!竟然是先天胎息?!”中年嗓音失声叫道。
抓着脑门的手猛地松开,陈十一双腿一软趴在地上。
只听对方温和的说道:“抬起头来。”
陈十一撑起身体,缓缓抬头。只见他披散污秽的头发下,露出一张如老树皮般的脸,沟壑纵横。
那说话之人见状浑身一抖,倒吸一口凉气,明显是被少年的长相震惊到了:“天生异相啊......。”
少年低下头,这么多年,早习惯了,也只有娘,不嫌弃自己的长相。是啊,天下又有哪个为娘的,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呢。
“公公,这妖孽如何处置?”
“贵县无需惊慌,不是什么诈尸妖孽,假死而已。”
“假死?这......公公莫要说笑。本县也读过一些医书,这假死之人不是没有,却至多不过两日就会醒来。据乡民所说,此子可是埋了七天从坟里爬出来的,不会是炸尸吧?”
“怎么,贵县不相信杂家的判断?”雨公公的嗓音有点冷。
“不敢,公公乃是崇礼司掌印秋官,下官自是信得过公公的。”
“也罢,就跟贵县说的明白些。此子身具先天胎息,实乃万中无一的天赋异禀,别说七日,只要饿不死,埋他半年都不会死。禹山县,此次你可是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啊。”
“哦,公公此话怎讲?”
“十年一度的山门供奉就要到了,此子打磨一番,乃是极好的供品!贵县今年的吏部考功大计,想必一定会浓浓的记上一笔的。”
“哦,嚯嚯嚯,承秋官大人吉言。”
自有牢役打开牢门。
雨公公缓缓走到陈十一面前。此人中年模样,白面无须,头戴圆顶拱山乌纱帽,身着大红盘领白泽云纹袍,腰系犀角带,一望便知显贵。
只见他对陈十一温言道:“少年人不必惊慌。你姓甚名谁,是何方人氏呀?”
也许是得知今年吏部的考评必然会有上佳之讯,禹山知县着实欣喜,不由接话道:“此子名叫陈十一,家住白首镇边上,其母原是娼门,后来从良。七日前,其母因胸痹去世,此子大恸,一口气没上得来,假死过去。乡民无知,将他和母亲一起埋了,因其家中别无亲眷,还是县里漏泽园出的官钱帮着掩瘗的。”
“嗯,好。”雨公公含笑点头,说道:“命人将他梳洗一番,带到后堂见我。”
说完,四下打量了一下贴满的符箓,又对禹山知县笑道:“贵县还是着人快快将这些符箓撤去吧,灵气全无,若真是有僵尸妖孽,怕是困不住的,啊哈哈哈哈......”
拘缨州禹山县后堂。
陈十一梳洗过后,低首站在堂下。
只见那雨公公独坐上首,手捧香茗轻啜,一旁禹山知县在下首作陪。
雨公公看着堂下的陈十一,放下手中香茗,温言道:“少年郎,本官乃内廷崇礼司秋官掌印。令堂逝者已逝,少年郎不要太过伤感了。抬起头来。”
陈十一依旧低着头,哑然回道:“谢贵人垂怜。草民不敢抬头,怕惊吓着贵人。”
雨公公听这少年说话应对有礼有节,好奇的问道:“听你言语,似乎读过书?”
“草民跟着季先生读过一些。”
“季先生?”
下首禹山知县接过话去,说道:“就是季初桐,本县教谕,他倒是有教无类。”
“嗯,好。”雨公公越发满意,再度温言对陈十一说道:“你可称呼我雨公公。”
“谢雨公公。”少年躬身一礼。
“嗯,好。陈十一啊,现如今你家中已没有亲人,你又身负上好的资质,你可愿随我回京,入我崇礼司衙门任职?”
见少年低首不语,雨公公端起茶盏,看了一眼禹山知县。后者会意,对陈十一正色说道:“陈十一,崇礼司乃是我大明皇廷内廷二十五衙门之一,专司与山门中人打交道,也行监察天下、除妖镇秽、保一方生灵之责。陈十一,这是秋官大人对你的垂青,莫要辜负了。将来,说不得本官也要称呼你一声陈大人呐。”
陈十一心知已是骑虎难下,内心泛起波澜,暗自叹息:“罢了,娘啊,恕孩儿不能以尽全孝了......”
于是对上首的雨公公躬身道:“陈十一愿随公公去京城。”
雨公公大喜,一拍身下圈椅,站起身来:“好。你可还有什么未了心事,一并讲来,杂家帮你办了。”
少年心中一痛,泣声道:“我想为娘重塑坟茔。”
数日之后,陈十一回到家中。不理会街坊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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