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
学校下来,靠上寨这边,有一条山冲。那条冲,到处是参天古树,但凡有一点空地,也密密麻麻地全都长满了楠竹。
很久以前,山冲里有一棵巨大的板栗树,落下来一种很小很小的板栗,颗粒也就比米粒大十来倍,文斗寨人都将之称为“米栗”。
小时候,我们放学路过那里的书本和文具盒腾出来,放在路边,就跑进那条冲里满是尖刺的米栗球。然后一窝蜂地跑回到路边,把米栗球倒出来,重新把书本装进去。再找来一个石头,敲开米栗球,取出米栗,放进口袋。
米栗颗粒很小,但用牙咬开、去皮,吃起来却很香,可以一路吃到家。
印象中,那地方常年太阳照不到,阴森森的,挺瘆人,必等人多的时候才敢结伴一起去。
那地方太潮湿,竹林又太密,蚂蚁顺着楠竹爬满板栗树。长年累月,板栗树就被蛀空了。后来,在一个雷雨夜,那板栗树就轰然倒了。从此,就很少有人再到那里去。
五哥后来却在那板栗树下面砍倒一片竹林,挖出一块平地来,盖起了一栋吊脚木楼。不过,我却从来没去过。每次父亲叫我一起去五哥家吃饭,我一想起那竹林蚂蚁多、蚊虫多,就必找一个借口开溜掉。
五嫂刚从大山深处一个寨子嫁过来的时候,水灵灵的,像一朵花儿一样美丽。揣着美好的梦想,她和五哥在竹林里,把清贫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那时候,她的脸红润红润的,整天下天地做农活,上山砍柴打猪草,遇见人总是快乐地笑笑。
半年后,她怀上了孩子。可是,十月分娩时,孩子却胎死腹中。
接下来的第二个孩子也逃脱不了夭折的厄运。
五哥他俩又把希望寄托在第三个孩子身上,没想到第三个孩子也夭折了。
那天清晨,天气有些寒冷,我听见竹林里传来凄凉的哭声,整个早上都感觉村寨里静静地弥漫着一种悲哀和无助的气息,让人有些窒息。
五哥一气之下,就跑到山外打短工去了。
五哥走后,五嫂就疯了。经常在深夜里听见她声嘶力竭的哭声和喊声,又把木楼折腾得“砰砰”作响。有时候,甚至担心她把那木楼给点了。
竹林那地方不适合住人家,怎么去那地方起房子哟。寨上路过的人都说。
五嫂的命,真是比苦菜花还苦!
后来,五嫂娘家来了人,把她接了回去。
听说回去后不久,她的疯病就好了许多。邻村刚好有个三十七、八的男子中年丧妻,五嫂就过去填了房。从此,我们两家就断了亲戚关系。
那条冲里,常年都有猫头鹰在活动,不时听到一种诡异的叫声。一到夏天,就有成群的蚊子嗡嗡地在竹林中肆无忌惮地飞来飞去。。
每次路过那片竹林,我都想起竹林里曾经凋谢了两个年轻人的梦。
再后来,五哥从外地回来后,就把那房子给拆卖了。许多年后,那里又恢复了一片竹林,但仍然很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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