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章秋谷到余香阁来,看到一个妙人儿,顿时就看直了眼,遂向堂倌打听。
堂倌道:“他住在谈瀛里,名叫花云香,还是新近从上海来的,章老爷是不是也点她两出?”
章秋谷要过笔来,便写了《二进宫》、《探寒窑》、《铡美案》四出,都要花云香与许宝琴两人合唱。
堂倌直接一嗓子喊了上去,花云香听得分明,回头一看,就是楼梯边相遇的那人,不免低头一笑。
许宝琴却是盯着章秋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章秋谷虽然也注意到许宝琴在看他,但并没理会。
花云香调整了下琴弦,先是唱出一段《二进宫》,许宝琴随接唱下去,唱到末尾一句,两人一齐背过脸去,把琵琶放高一调,全用轮指合唱。那一声摇板却唱得抑扬顿挫,十分圆润稳定,章秋谷喝一声采。
随后又合唱了一出《铡美案》,许宝琴便先起身走了,只有花云香又独唱一出《探寒窑》,那喉咙愈唱愈高,愈高愈亮,唱到极高之后,一落千丈,就如银瓶落井一般,落到一半却又陡然提起,又如鹤唳入云,声声摇曳,真是珠喉遏月,逸响回风,只听得台下喝彩之声轰然不绝。
章秋谷觉得得意洋洋,看本公子的眼光就是非凡,点的人点的曲儿,那都是网红大咖级别的。
花云香唱完之后,站起身来,经过章秋谷时,向章秋谷点一点头,下楼去了。
章秋谷见她走了,无精打采的付了帐,慢慢的下来。
刚到楼下,却见阿仙正在门口等着,见章秋谷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一直拉着走过甘棠桥,到了许宝琴的阁楼,进门一直推他上楼。
许宝琴正坐在茶桌旁,见他进来,似笑非笑的,章秋谷就觉得有些尴尬了。
许宝琴道:“章大少,你倒是有功夫到我这茅舍陋室来坐坐,怎么不去花云香那儿呀?”
章秋谷听了笑道:“你们这些人说话还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叫了我来,又叫我到别处去,那我就依着你的吩咐,到花家去。”说着,假做回身要走,却被阿仙一把拉住。
阿仙说道:“哎呦,开玩笑的啦,莫当真。你有工夫到我们这儿来,我们欢迎还来不及,说什么去花云香那,她那小门小户的,岂不是委屈了章公子!”
许宝琴仍然有些妒火难平,接口说道:“不用管他,看他好意思走出去。”
章秋谷呵呵笑道:“你们不让我去直说就是了,干嘛搞出这么多幺蛾子。”一面说,一面坐下。
许宝琴问道:“我要吃完饭了,就允许你搭个便饭好了。要不再去叫两样菜吧?”
章秋谷正要写菜名去叫菜,就听见楼下喊声“请客”。把请客票递上来一看,原来是方小松的请柬,到如意里金黛玉家,章秋谷便站起身来。
阿仙见状便说道:“章大少,那你便带着局去吧,免得到时候还要回来叫。”
章秋谷点头道:“也好。”
因为如意里与许家只隔一座桥,便不用乘轿子了。
章秋谷催着许宝琴换好了出局的衣裳,二人携手出门。
到了金黛玉家,问了房间,恰好在楼下。
金黛玉,号称“小林黛玉”,在苏州也算是顶级网红了。
方小松早就在房门口招呼,进房内坐下,满屋子的客人都与章秋谷认识,也就不用客套了。
方小松见章秋谷还带着许宝琴,便笑道:“你还带局过来了,倒也方便,你还叫别人了吗?”
章秋谷想起了花云香,便叫方小松代写了一张请柬送给花云香。
不多时时,大家入席,花云香也姗姗而来,进房含笑叫了一声,便坐在章秋谷身后。
章秋谷顾不得应酬,只一味的留心打量金黛玉的妆束,只见她:淡扫蛾眉,薄施脂粉,穿一件蜜色皮袄,衬一条妃色裤子。风鬟雾鬓,虽非倾国之姿;素口蛮腰,稳称芳菲之眩。
那边方小松见了花云香,也打量了一会,忽然嚷嚷道:“不好了,又被你抢了一个去了!怎么我到处留心,总是没遇到好的;你遇见的,总是好的呢?”
章秋谷道:“你为什么总是这脾气?今天你是主人,少说两句罢!”
正说着,金黛玉起身斟了一巡酒,众客人的局也来了。
花云香先唱了一出《取成都》,唱完了,对章秋谷说声“献丑”,章秋谷说声“辛苦”,花云香便坐到章秋谷身后,两人慢慢的谈起来,越谈俩人挨得越近。
两人咬着耳朵不知讲些什么,许宝琴看着这一幕,心里苦辣酸咸,妒火汹汹,各般滋味是翻江倒海,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偶而章秋谷回过身来同许宝琴说话,许宝琴却只是扭过身去,不肯理他。
章秋谷也没理会许宝琴的感受,他现在正是对新欢兴趣浓浓的时候,哪会管阿猫阿狗是什么情绪。
方小松斟了一大杯酒要与章秋谷碰杯,笑着说道:“知己难逢,佳人难得,你快干了这杯。”
章秋谷听得这话,却没来由的触动了心事,长叹一声,举杯一饮而尽,口中高吟道:
“此时此景不沉醉,岂待三尺蓬蒿坟。”
言罢竟然与方小松彼此相对,默默无语。
停了一回,方小松才勉强笑道:“我们本来是寻乐的,怎么倒寻起烦恼来了?咱哥俩还是喝酒罢。”
章秋谷也不答话,自己又斟了一杯,又高声吟道:
“今日少年若长在,古之少年安在哉?”说着就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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