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韫宜垂眸看着蓝崇洲手里的衣裳,却突然笑出了声,带着些讽刺。
她缓缓弯下身子,与他平视,面无表情的开口。
“那年我七岁,给蓝婉茹割腕取血后,因为失血过多晕死在了蓝府。那是满满一个海碗的血。”
“你害怕我死了,怕蓝婉茹再也喝不到血,就把我带去了药铺。药铺的对面是一家普通的成衣店。我醒来后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一件粉色的衣裳。”
“我跟你说,四哥,我好想要这件粉色的衣裳啊。我以为你看在我为了蓝婉茹去了一趟鬼门关的份上,会答应我。”
“可你阴沉着脸,手用力的捏着我的伤口,对我说:我的手腕上全是刀疤,手指上全是绣花留下的茧,根本没有资格穿这样好看的颜色。”
“你说蓝婉茹还躺在病床上,而我还动这些花花肠子,简直是没有良心,让你恶心。”
“最后你丢下我,一个人回家了。我跌跌撞撞的跟在你的后面,亲眼看见你把那件粉色的裙子被你买下来,送给了蓝婉茹。”
“从此以后我最讨厌粉色。”
蓝韫宜盯着蓝崇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平静的声调里夹杂着一丝颤抖。
她看见蓝崇洲猩红眸子里的自己,就好像是回到了那年七岁,回到了那段漆黑的童年。
她跌跌撞撞跟在蓝崇洲后面的时候,仓皇、卑微。就像是一只丧家犬,被全世界抛弃。
蓝韫宜突然浑身开始颤抖。
她本以为重活一世,她会把所有不甘忘掉,把所有偏袒和忽视都独自消化,没了爱也没了恨,就可以把他们当成陌生人。
可是她忘不掉,她忘不掉。
刻进骨髓的伤口,是如何才能忘记呢?
一时间狂风大作,风吹起蓝韫宜的衣袖,露出她手腕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密密麻麻长的像是蜈蚣,看上去奇丑无比。
手指尖结满了厚厚的茧,失去了少女原本有的柔软、鲜妍。
她的手粗糙的像是耄耋的老媪。
蓝韫宜急急扯下袖子,遮住了自己手腕处的疤痕,转身跑回了院子里。
蓝崇洲一动不动的站在风中,眼神空洞,像是要流下血泪来。他任由狂风捶打着他的脸颊,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被虫蚁撕咬。
他缓缓松开了手,手里的粉色衣裳随风飘起,又猛地扑进了尘埃里,像一只垂死的蝶。
他好像根本没资格向韫宜赎罪,他根本没有资格祈求韫宜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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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蓝公子?咱们这打烊了,要不小的叫了蓝二小姐来接您回去?”凝香馆的小厮看着眼前的蓝元昼,有些为难。
蓝元昼此刻还捏着酒壶,四脚朝天、仰躺在凝香馆的正中间,昨夜和他喝酒的那些狐朋狗友,一个都不见了踪影。
自从蓝韫宜与蓝府分了家,这蓝元昼就更没人管了。
没了蓝韫宜老妈子似的跟在他身后,他更乐得自在,整日混迹青楼,半个月也就回了一次蓝府。
“滚,不准去叫那个老妖婆!明明是我妹妹,可跟老妈子一样絮叨,丢死人了。小爷有脚,能自己走!”
蓝元昼捂着头,表情痛苦还带着些鼻音。
宿醉之后,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只是蓝公子,您在这凝香馆赊了半个月的账……您看这?”
蓝元昼恼得爬了起来,抱着酒壶就摇摇晃晃往外走:“你等着,小爷这就回家找老妖婆拿钱。”
等他回到了家里,才发现蓝府早已经变了天。
他推开蓝韫宜的房门,想去找她要钱,却发现里头压根没有人,连那破破烂烂的梳妆台都落了一层灰。
他懒得去找哭哭啼啼的蓝婉茹要钱,就直接去了蓝崇洲的院子。
蓝崇洲的院子静悄悄的,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没,门也没落锁,他一进门便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蓝元昼瞬间感到头皮发麻,连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四哥,你屋子里死人了?”蓝元昼皱着眉,拿袖子捂住了鼻子。
蓝崇洲听到动静,僵硬的抬起头,蓝元昼就看见了他惨白的脸色,脸上还挂着血痕。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都没穿好,像是刚从垃圾场捡来的,不过上面绣着的青竹倒是好看。
蓝崇洲整个人死气沉沉,明明是大白天,蓝元昼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觉得自己像是见了鬼。
蓝崇洲只看了他一眼,又僵硬的扭着脖颈,缓缓低下头,自顾自的干着手里的活。
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平日里拿着的是刀和枪,此刻指尖却捏着一根绣花针,瞪大了眼睛在衣服上绣花,明显是将那衣裳视若珍宝。
他手上拿着的像是女儿家的衣裳,不过上面早已经血迹斑斑,蓝崇洲的手上也密密麻麻都是针眼。
“四哥,蓝韫宜呢?那个老妖婆跑哪去了?”
蓝崇洲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不好好在府里待着,给我熬醒酒汤、做婉茹的血罐子,又跑到哪里疯玩去了?这连家都不顾了?也太没良心了。”蓝元昼自顾自的嘟囔着,没有看见蓝崇洲骤变的脸色。
蓝崇洲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把衣裳叠好放在桌子上,然后轻轻的问了一句:“你顾过家吗?”
蓝元昼以为自己听错了,那表情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了。
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平日里不是经常这样说蓝韫宜的吗?
蓝韫宜她就是不懂事又讨人厌,不守妇道、成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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