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您就是院首,王大人了吧?”
在她心中只有外祖一人称得上院首,可她却只能心口不一了。
毕竟人在屋檐下,太强硬总是不好过。
这群人的底子她也还没有摸清,待熟悉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对,我就是王文匀,”
他随手将毛笔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擦了擦手上沾到的一些墨水朝她走来,
“你的名字,”
“慕千殇”
“慕?”
王文匀若有所思,正准备开口,
“京城慕家,”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曾经的慕家的确繁荣壮大到让很多人记得清楚。
“哪个女儿?”
王文匀得到肯定的回答,表情感兴趣了些。
当年慕乐那点儿破事儿闹得可谓是满城风雨,宠妾灭妻,这拿到什么时候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何况她那夫人可是白长风之女。
白长风,前任太史院院首。
若是不被贬,哪里轮得到他来坐这个位置。
“我是白家人,”
慕千殇依旧没有隐瞒,这终归是宦官的地界儿,她相瞒也瞒不住,索性直接说了。
此话一出,别说王文匀,刚刚还有些不屑一顾的人瞬间收起了表情。
白长风的名字,在太史院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或者说,属于禁止提起的存在。
一生清廉,两袖清风,开国重臣,为学端正......这些都是他的形容词。
犯上作乱,奸佞乱朝,欺师灭祖,大奸大恶......也几乎成了他的代名词。
可他的撰史能力,却是没有人怀疑的。
浩大繁重的前朝史,他短短两年的时间就编纂成功。
一共三百八十册,完成得出色而迅速,语言简练,字句清晰,功过是非清清楚楚,当时即使是和他有挣扎矛盾的夙敌都没能就那本史书跳出任何矛盾来。
可惜的是,十年前让烧掉了。
当时没人不痛心,尤其是他们这些写史的人,能够阅读那样一本详尽的史书绝对是毕生幸事。
可他们谁都没办法,那是宦官的杰作。
当初也有一些誓死不从,要为那本史书重新镌刻的,从此没了踪迹。
没人会觉得他们真的归隐,都只是好听的说辞罢了。
却也没人会提出异议,因为异议一旦提出,罪名已然成立。就算仕途不要了,也没人会拿自己的姓名开玩笑。
那样的环境下,白长风的气节,不能给他更好的下场了。
“有幸来到此处,得以继承外祖一生未竞之事业,”
她歪歪脑袋,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她现在算是学会了,沈鸾那一套还真挺好用。见人就一副冷脸,就感觉自己在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上都占理了。
何况这群人是人是鬼她都不清楚。
太史院近几年来收录入史集的有好几本,速度挺快,语言说辞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唯一有问题的就是,内容。
无一不是对某些利益团体歌功颂德,对如今的“盛世”大肆宣扬。
那几本史书上面的大邺,人民安居乐业,农业发展,税赋降低,好的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一样。
事实上的大邺和那几本书里面完全不同,甚至就是两个反面。
看来如同镜中一般,倒真是荒唐可笑。
但这并不阻挡依旧有人愿意去写。
比如,眼前这群人。
他们个个穿着太史院特定的服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打扮也都是文臣样貌,远看一派fēng_liú,看起来也是有些东西在身上的。
可事实就是,那几本乱造的史册还真是出自这群人之手。
王文匀是主写。
“嗨,”
慕千殇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只是静静地看着,竟让王文匀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有些尴尬地抬抬手,却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随后又尴尬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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